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过了十几天。我的生辰也在夏季的尾声悄悄而至。
夏国每个女子的十五岁,都是十分重要的时刻,父母们会为自己即将长大成人的女儿举办酒席,隆装打扮,然后抛绣择婿。这也就是人们口中常常提到的的及笄。
我虽不得宠,且宫里对我的负面评论也多的数不过来,但不管再怎么不受人待见,都有个沉重的身份——夏国的公主。
所以说坦然相对,是我现下最明智的选择。
又说近日,大典的日子还没定下来,但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不少大臣和妃子的贺礼前来送至。我自然不喜这些俗物,便有东西就笑应着收下,瞧不起我的我也随意他们。毕竟这些金银珠宝搁我这儿也是浪费。不过……那群人送完之后打着什么心态我是真的一片茫然,指不定因此就会陷入陷阱,于是,我悄悄地把这些全赏给了阿珠。
小姑娘得到后如我所见,一脸兴奋,然后一蹦一跳地抱着手上的“宝贝”去了别处玩闹。
只是我脸色并不好,淡淡的目送她离开,微微在心中叹了口气,因为及笄终于是有人注意到我了。
其实在宫里太太平平的住了十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当然,这是有原因所在的。一是,我从不打听除我以外的其他事情,也很少有意的去给脸色,既来之则安之,尽量把自己隐蔽在这一到处是带着尖刺的花丛中的角落,二是,平淡的让人几乎转身就忘的相貌。说来,我倒是十分为自己这不是很引人注目的脸而自豪。
因为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漂亮女人。
她们的形象,往往太过于优秀。
所以又可以说,这是她们最明亮的优点,也是她们最明显的缺点。引来杀身之祸的往往就是她人的嫉妒之心。
而我,不想引火****,短暂结束一生。
可尽管如此,以后的路,也是绝不会如现下这般安逸享乐的……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思绪在脑海中缓缓流淌,一步步解析的正透彻,一句娇滴滴的唤声突然传入耳中。
“五妹,好久不见啊。”
这句“五妹”让我迅速回过神,我赶忙往窗外的夹缝里偷偷瞄去,呵!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夏妼。
我皱起眉头,心中暗自道了句不妙!
房门轻而易举的被推开,一大把的光亮照进屋内,我下意识的抬起眼,对上那双直视我的明眸,不屑和傲慢让整个人浑身不舒服。夏妼如玉的面貌带着看不出意味的笑容,头上盘了流苏鬓,目光下垂,大朵牡丹花裙摆在她身下绽放,可明明看上去有几分乖巧的美人,面对眼前的夏宁,却有种无形的势力笼罩着。
我有些不悦的看着她,上前做礼。
“二姐,”调整了下情绪,我挂上自己招牌的“迎客笑”回应着,“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呢。”
闻言,夏妼倒是比以前有了几分耐心,不过眼中的目中无人和嫌弃依旧尽收眼底不,只见她走到我面前,语气不温不火:“可我,再怎么不妥,都是,你的姐姐。”
此话一出,屋内的温度仿佛有许些下降。
夏妼故意加重了“姐姐”这个词,我别过脸,忍住内心的不爽。
“二姐的意思我懂,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二姐这么讨厌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和她的身份,所以,我和她不能如寻常百姓家的姐妹一样和睦。
现今,我如同牢笼中受伤的小鸟,即使不能飞了,也没有能自由的机会。
听完我的这番话,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皓白的芊芊细手突的上升到我的脸庞,随后轻轻抚弄着我的脸,我心中一阵冰冷,任由她对我的所作所为,嘴上却冷笑着道:“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夏妼没了笑意,缓缓把手移开,也未接我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良久片刻,只见她转了身,在旁边的榻上坐下,自个儿悠闲的喝起了茶。
“来,过来。”
我微微观察着,喝茶期间,她看上去貌似缓和了不少,只是夏妼这个人向来不是好惹的,我说话的意思,她也明白,心中还是不敢大意,迫于无奈,只好依着她的话小步上前。
“知道么?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那个时候你也不过一两岁。”夏妼脸上闪过一抹厌气,自顾自的说着。
“但是,那么小的你,和我却是天壤之别……疑惑?还是觉得可笑?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我对你的恨,”夏妼幽幽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的生母不是什么皇后娘娘,而我,只不过是个任由人随意放置的‘东西’罢了。”
夏妼自嘲的笑笑,晃悠着手里杯子。
生母不是皇后……这种事不是小事,起初闻言有些讶异,宫中从未有人说起她的生母,是没人知晓还是另有隐情?
我只知道宫斗向来深似海,莫非夏妼的生母是被害死的?
但她隐蔽在心了十几年,深藏不露。平日里看她和母后实在是亲近,这么说难道也只是装的?不过说到底,她的遭遇也是不幸。想了下,我难得的平心静气,低念:“作茧自缚。二姐大可不必。”
夏妼是聪明人,秀目一转,马上便明了,不过就是在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别被恨意蒙蔽了双眼。
“装模作样!你懂我什么?”夏妼讥笑出了声,随后蓦然转过头,“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
“我的母亲,是被你母后害死的。”
站着的脚有些不稳,我踉跄的退后一步,怔怔的看着她。不、不可能……母后从小到大没有骗过我,她不可能害人!那么夏妼……定时恨极了我,才说出这些污蔑人的胡乱之语!
但意外的是,那双美目,现在看来突然夹杂着几分毛骨悚然,不是别的,就因她城府深到瞒过所有人。
是的,曾经的我只以为她是单单的欺弱而已。
我咽下口水,看着还稳稳坐着的夏妼,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二姐,时候不早了。”
眼前的人儿起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指腹轻摩着瓷杯上的青花纹案,她走上前,离我不过两尺的距离,又凑近了些,才缓声道:“怕了?还是不愿意相信呢。好妹妹……以后的事情或许更加让你措手不及呢。”
语闭,她伸出一只手,杯身高举过头顶,随后慢慢倾斜下来,杯里已经完全冰凉的茶水很快形成了一条又细又长的水柱,先是从发丝间穿过,然后顺着鼻梁和面颊流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声“滴答滴答”。
刹那间,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我闭上眼,惊慌和不安一点点袭上心尖。感受着一阵茶味的苦涩弥漫在唇瓣处,还夹杂着丝丝冰凉的寒意。双手死死拽着袖管,再一次忍受着她对我的发泄,心中悄无声息的怨愤默默的燃烧着。无论如何,现在的我或许在她眼里,连对手都不如。
因为我还没那个资格顶撞她。
夏妼拂了拂袖子,不冷不热的丢过来一句:“等着吧。”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我睁开眼,待门外没有了脚步声,才敢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
“公主!!”
阿珠夺门而入,看到眼前湿漉的我和地上的水滩,明白了什么,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夏妼出门可趾高气扬了!她看我的眼神我一下子就知道了……”
我撇过头,强笑着低念:“阿珠,来日方长。”
闻言,阿珠似是沉默了下:“可是!她们……”“可是她们总是欺负我对不对。”
我打断她的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语气坚定。
阿珠愣在原地,若有若无的点点头。
“我都知道。阿珠,信我,她们给我的,是时候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