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在秦溟的屋子里。
她在日暮铺的地下。
秦溟这二十年里成了日暮铺的首席丹师,其师父卜鼎界尊功成身退,隐居山林,自言将毕生所得尽数教给了秦溟,故而秦溟的地位在茧界格外的高,日暮铺也给他准备了单独的地下房间。
夏旖此刻就躺在秦溟的床上,刚睁眼,恍惚着找回记忆,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整个人都滚到了床边,秦溟本坐在一旁喝着茶,瞥了一眼,立刻被吓的甩了杯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将夏旖抱起——这要是摔下去了夏璃帆不得抽死他。
夏旖还有些没睡醒,揉揉眼,都囔着喊了声“哥”。
像是听到召唤一般,空气突的扭动来,夏璃帆的身影显在房内,见夏旖已醒,道,“正好,一同上去吧。”
夏旖没有大伤,只是受了惊,而今既已醒来,便是没有大碍了。
“双弦呢?”夏旖叫出口,微微的有些不适。
夏璃帆和秦溟对视一眼,最后夏璃帆开口,“有一个临时任务,走了。”
“一会儿要打架,你可要做好准备。”秦溟笑着插嘴,把话题转到一边去。
拍卖场内一片嘈杂,主持人身着黑色斗篷,拿着一把镀金镶钻的小锤,站在会场中间。
拍卖的席位离拍卖主台有很大一块空地,夏璃帆三人坐在二楼,往下看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第一件拍卖品,是由尘寰上君秦溟大师炼制的仙阶一品的吞云丹,服用者可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最大潜力,且对身体无任何副作用,因为是首次拍卖,起拍价五千金币一瓶。拍卖现在开始,请诸位出价。”主持者声音略哑,淡淡的语调荡在整个会场,激起一片高亢的竞价声。
好像听见下方有不少姑娘在尖叫着喊着“尘寰上君——”
简直是震耳欲聋。
夏旖嫌弃的看了眼秦溟,“你迷妹怎么哪儿都有?”
秦溟笑嘻嘻的,“人长得太好看,脾气又这么棒,能有人不喜欢吗?”
夏旖的白眼翻到了天上。
忽又听那主持者敲了锤子,算是第一次拍卖交易成功。
“第二件,是冥帝府中的玉冷殿中独有的紫水晶,放于家中有滋养补气的功能,有助于恢复和提升……”
“冷面阎罗——”一声尖叫猛地压过主持者的话,登时像是点了火一样,整个会场再度飙起尖叫声。
夏旖觉得自己只是走了二十年,这茧界就变了个样。这哪里还是拍卖,简直堪比人界的演唱会。
那姑娘们今日是吃错了药还是秦溟给拉来增人气的也不得而知,想着又狐疑的看了眼秦溟。
“看我干嘛,不干我事。”秦溟只觉得好笑,“我平日里就住在这儿,璃帆也来找我,常客们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啊。”
夏旖看了眼夏璃帆,压低了声音凑到秦溟那里,“我告诉你你可给我看紧了,别让哪个女的把我哥给拐走了。”
“你觉得你哥那个样子,像是会喜欢上哪个姑娘吗?”秦溟也压低了声音,“我看你哥这辈子都注孤身啦。嗷!”
夏璃帆一个手刀砍上了秦溟的肩,面容冰冷。
他俩还真的以为压低了声音夏璃帆就听不见。
打打闹闹谈天说地一番,就见那台上已浮起一尊铁架。
灯逐一熄灭,一片黑暗。
秦溟立马就坐直了,而夏璃帆眼里简直是结了冰。
一女子被绑在铁架上,发丝凌乱地飘浮着,身上满是鞭痕,破破烂烂的长裙早就被血浸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勉强遮住她修长的身形,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涌动着仅存的王者风度,绿色的瞳在黑暗里发着光,像部落里落单的狼王,。
秦溟低喃,眼里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祁瑜汐……”
“变了很多。”夏璃帆像是在接话,调子冷的紧。
夏旖是听过祁瑜汐的,长伒上尊这一生也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夏璃帆,一个便是祁瑜汐。
只是她现在才知道,祁瑜汐已成了羽。
已然和她是对立的存在。
却听那主持者开了口,“一楼的顾客请先行离开,本场的最后一件拍卖品,须由二楼的各位相互挑战,最终胜者得。危及生命者可选择离开会场,死亡者,概不负责。”
话一出楼下的人就走了个空,主持者敲了敲小锤,“请各位保持肃静。”
静下来以后主持者开始介绍,“此乃,前任羽皇,祁瑜汐。日暮铺的长老前些日子里在采药途中偶遇,便擒了回来。诸位皆知,羽皇之血,灵力无穷,羽皇之骨,削铁如泥,爽口难以痊愈,非机缘巧合,绝无可能得到。今日拿出来拍卖,是想让在坐的各位承个人情,日后多多关照日暮铺就是了。”
现如今坐在那二楼的,随便一个,都是在茧界极有地位的,莫说那最终胜者了。
而羽皇虽是个稀奇东西,留在日暮铺总是会招人惦记的。
日暮铺这是,变相的送礼求存。
那主持者弯了腰,“诸位大人,拍卖开始,在下先告退,此会场将是您的战场,愿诸位,终如所愿。”
灯光再次亮起。
秦溟起身,“嘿,旖儿你准备好了吗,跟着师父打架去咯。”嘻嘻哈哈的调子,眼里没有笑意。
面前的玻璃突然撤去,二楼的人一瞬间便都看的清清楚楚,忽有眼尖的人看到了他们这边,叫了一声,“冷面阎罗!”
不得不说和刚刚的迷妹团有得一拼。
听到大喊有几个人变了神色,开了结界直接遁走,夏旖笑,自家哥哥的威名传得有些远啊。
只是愣神间,已有人冲到了夏旖面前,灵光四溢的宝剑直劈向她。
夏璃帆和秦溟纵身一跃,各自去了相反的方向。
夏旖嘴角笑意更甚,动也没动,腕子上的黑绸脱了腕,轻飘飘拍在剑上,那宝剑立刻便是四分五裂,碎片散向两方,力道照旧不减。
所以那两人方才才会离开。
她这烟罗缎是第三届羽皇的脊骨制成的,可昨日面对那羽尊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倒使她狂化起来,想来应是那羽皇的直系后代。可是若用这对付其他人,就如那主持者所说的一般,削铁如泥。
来着转身欲逃,夏旖一掌劈过去,把人给彻底弄昏,冷笑一声,“真当我是软柿子啊。”
又一把剑从身后刺来。
夏旖动了动手指,烟罗缎又一次搅碎了袭来的剑,末端僵直又锋利的抵在后面那人的喉前,扭头,挥手就把那人拍晕在地上。有烟罗缎在,没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除非是她自己先失了神智。
就如昨晚,洛槿一消失她就用起了血咒,顾双弦一来她就乱了阵脚,只知道用手挡,烟罗缎带来了也被她抛到脑后。
终究她还需要成长。
耳边皆是兵器破空之声,喧嚣的头疼,夏旖凭着烟罗缎周旋的轻松,再加上强者自有强者会,周围已没有什么人再来袭击她,反倒是夏璃帆和秦溟那里人越积越多。
夏璃帆隔着人群看了眼夏旖,见她无事,便念了符文,给秦溟身上加了防护,挥起悼风剑。
夏旖只看得见他漆黑的眸子和面具的银光闪动,血光不断划过悼风剑,落在地上铺了一地的红,像开的妖冶的红莲。而夏璃帆冷峻的脸隐在暗处,黑色的袍在风中飒飒作响,像被风撕扯的旗子,带着孤傲飘扬。
秦溟因有屏障,在一旁观战的清闲,一双狐狸眼里盈满笑意。
夏旖与他对视一眼,皆会意的腾空跃起,乘风袭向祁瑜汐。
烟罗缎轻点枷锁,秦溟一把抱起祁瑜汐,一扭头,就见黑压压的人群冲来,不由喊了一声,“璃帆,帮忙当下啊!”
夏璃帆挥起悼风剑,剑光的反射下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宛若天神。
血珠滑落。
惨叫声响起,此起彼伏,仿佛身处地狱。
深蓝色似闪电似的冥帝纹印顺着他的额蜿蜒到左眼,朦朦胧胧的那人又是那个孤傲的冥帝了。
血腥而镇定的,看不到残暴。
人群忽的散开,大厅中央一个结界升起。
而结界里似乎布满了雷劫。
“神来过了。”夏璃帆语气镇定,扭头看向夏旖和秦溟。
“我道怎的,一个长老能抓住祁瑜汐,却原来是神出的手。”秦溟恍然,“怕是璃帆你该历劫了,用这方法把祁瑜汐送来倒是不错,没几个人敢怀疑什么,就是委屈了这姑娘。”
怀里的祁瑜汐早已因气血不足晕了过去。
夏旖有点担忧的看了眼结界,“哥你要不缓一阵儿再进去吧?”
夏璃帆摇头,“不打紧。”
剑在手中紧了紧,夏璃帆施了个决,把秦溟和夏旖以及祁瑜汐送回家去,迈进结界里。
主持者的尸体躺在会场外,一只黑色的蛊虫从他身子里爬出来,挣扎了几下后垂下虫足,化作一摊血水,而地上那尸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和血水融在一起。
暗处有谁轻轻地笑了笑,白色的袍荡起来,声音低又哑,“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