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色日因楞一方人多势众,气势汹汹,但由于性命相搏,弄不好非死即伤,未战心怯三分,全无欺压老实民众的虎狼狠劲,加之不大工夫已伤了几个,对道尔吉父女更生畏惧之心,所以吆喝的多,卖力的少;在外转圈的多,上前搏命的少。反观道尔吉父女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倒显得豪气冲天。两人沉着应战,紧密配合,无懈可击。众打手拼杀一阵,没有得到一点便宜,渐渐失去信心,漏洞也就不断出现。
色日因楞也不是等闲之辈,其武功也属上乘,他不是单纯的督战,而是在寻找战机,他的眼睛紧盯着道尔吉父女,一有机会,就出其不意地冲上去刺杀道尔吉或其其格。他看出打手们的战法有些乱,焦灼万分,心想:不能再等了,冲上去即使不能一刀将道尔吉或其其格劈于马下,也会大振军心,再加上他的力量,定能一鼓作气,以多胜少。于是举刀跃马向前冲去。再说其其格,她的主要目标是色日因楞,故也在寻找机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取死敌。机会到了,她出奇一剑刺伤一个紧逼的打手,趁敌人惊愕之即,催马直奔色日因楞。
恰在这时,有两匹马飞驰到色日因楞背后,马上两个粗壮的汉子齐声大喊:“老爷且住,有紧急大事禀告!”
色日因楞一听,心想:他们来必有大事,急速收刀勒马,但仍不耐烦地问:“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大事,莫非天塌下来不成!”
两个大汉气喘吁吁地说:“老爷,真的变天啦!”接着附耳说了些什么。
色日因楞一听,大惊失色,就像被雷击懵了似的,两眼漆黑一团,险些掉下马来,他定了定神,心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定要速战速决,他撇开骁勇的道尔吉父女,迅速窜到不会武功的乌日娜跟前,猛地一下打落她手持的短剑,随即右手反扭着她的手,左手则卡住她的喉咙,狠狠地一用力,乌日娜立时面孔泛紫,眼珠暴突,喉咙里咕咕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色日因楞恶狠狠地对道尔吉父女说:“你们还不束手就擒,老子就要她的命。”道尔吉一听,怒喝道:“抓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妇道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略一分神便被蜂拥而上的打手打落武器,拖下马来,拳脚交加。
道尔吉不顾雨点般的拳脚,急忙对其其格大声喊道:“其其格,快逃吧,保住性命,今后为全家人报仇。”
其其格悲痛万分,泪流满面,失声喊道:“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
拍马上前来救父母。由于一下去掉了道尔吉这个强敌,众打手全力对付其其格,几十把刀剑横削竖砍,欲置其于死地。其其格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住手!”如同晴天响了声霹雳,只见一黑一白两匹马飞奔赶来,黑马先到,一位年轻军人翻身下马怒喝道。
众打手一惊,停下进攻,呆呆地看着来人。道尔吉和其其格惊喜地喊道:“孔先生。”
色日因楞倒吸了一口气,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没想到这么快。
悔不该让善古米图去搬救兵。弄得现在骑虎难下,更不妙的是道尔吉一家与这个孔先生挺熟悉,只怕今天会栽个大跟头。原来那两个大汉是色日因楞经常派往旗政府打探消息的,刚才他们禀报说共产党要员已到了旗政府,吓得色日因楞半死。更没想到道尔吉一家竟和共产党攀上了关系,这可怎么办?正寻思着,只听众乡亲齐声喝彩:“好!”一个膘肥体壮的打手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仿佛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才他见孔冬下马,先是愣了一下,后见只是一个当兵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力气,觉得正是向主子邀功的好机会,便举起钵大的拳头向孔冬打去。
孔冬一侧身让过拳头,待他拳风用老,左手擒住小腕,右手把住上臂向前一捋,打手立刻站立不稳,便向孔冬怀中撞来,孔冬右手小臂挤住打手胸膛,叫他根本使不上劲,然后一发力,打手只得倒在地下。一捋、一挤、一掤,一招揽雀尾中的三式,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不要说众人没有明白,就连那个打手也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便倒在地上。
“不得无礼!这位是盟政府工作团的孔团长。”乌力吉飞马赶到,赶忙对色日因楞及打手们大声喝道。
“盟政府工作团团长”,众人一听到这个职务,便纷纷议论起来。众乡邻感到惊讶,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竟然是盟政府工作团团长,这是多大的官呢,比旗长大还是小,大家争论不休。道尔吉一家三口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原来以为救的是一个当兵的,没想到却是这么大的官;喜的是这一下有救了。那个跌倒的打手吓得半死,后悔自己竟冒失地去打一个大官,不知道会死得多么难看,马上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我该死,我该死,请孔长官饶了小人吧。”色日因楞更是心惊肉跳,光天化日之下纠集恶徒行凶打人抓人的劣迹竟然被共产党要员看到了,何况恶徒恃势冒犯,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呢?他心中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他眼睛一转,脸上堆起谄媚的假笑:“不知孔长官莅临本旗,本人未能远迎,还望见谅。今日得见尊颜,幸会,幸会。”然后狠狠地踢了那位打手几脚,怒声骂道:“狗奴才,竟敢冒犯孔长官,真是罪该万死,回去老子剥你的皮,来人,给我拿下。”那位打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哀号。
孔冬对跪在地上的打手说:“起来吧,我今天可以饶你,但你今后不得再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打手死里逃生,忙不迭磕头谢恩:“谢长官恩典,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人。”马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全无原先那种嚣张气焰。
“色日因楞先生,确实是幸会,但遗憾的却是看到了你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恶行。”
“孔团长,千万别误会。这个贱民逞凶把我儿子打成重伤,我今天好言相劝,要她赔礼道歉,谁知他们一家拒不道歉,反倒打伤我几个家仆,真是罪该万死。今天还请孔团长主持公道,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色日因楞恶人先告状,咄咄逼人地说。
“我一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答复,但要你满意恐怕不可能。你儿子强抢民女被打伤完全是咎由自取,狼吃小羊被小羊顶伤,总不能说罪在小羊吧!今天你带来三十多个手下,舞刀弄枪,打人抓人,这能说是好言相劝?
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色日因楞脸红了白,白了红,又恨又羞,恨这个孔冬公然给穷棒子撑腰,真恨不得杀了他。当然,尽管现在杀他应该做得到,但几百年的祖业及身家性命就全完了。羞的是今天在这么多穷鬼及手下面前丢脸,今后说话谁还听?寻思来寻思去,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于是对打手们说:“还不把人给放了。”接着又装模作样地劝道尔吉一家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念其其格年幼无知做了错事,只要以后不再惹是生非,我今天就宽大为怀,不再追究!”
大家听色日因楞这么一说都懵了,奇怪,色日因楞一瞬间就判若两人,简直是不可想象。这个孔长官真是天神,一开口就把他给镇住了。其其格大声说道:“色日因楞你是绝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我家是不会领情的!”
色日因楞垂头丧气地对孔冬说:“在下告辞。”然后无力地挥了挥手:
“还不快走,在这里丢人现眼。”众打手赶紧驮上伤员,跟着色日因楞灰溜溜地走了。回到家中,色日因楞气得暴跳如雷,拍桌打椅,不断怒喝道:“姓孔的,我与你势不两立,此仇不报非君子!”
看到色日因楞狼狈而逃,人群里一阵欢呼。在远处观战的老百姓都聚拢过来,一方面对道而吉一家嘘寒问暖,一方面询问他们怎么结识了这么大的官,找到了这样厉害的保护神。道尔吉一家三口顾不得回答乡邻的问题,急忙走到孔冬的面前,正待跪下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孔冬慌忙搀着道尔吉夫妇,动情地说:“我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和老百姓是一家人。没有你们,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就像你们的儿子,到这里是为大家服务的。
今后大家有什么冤屈,有什么困难,尽管到旗政府找我。有冤屈的我一定替你们主持公道,有困难的我一定设法替你们解决。乡亲们,现在世道变了,穷苦人不再当牛作马,而是要翻身做主人了。有人民政府替你们撑腰,农牧主、王公贵族再也不敢欺负你们了。”
听了孔冬的一番话,大伙儿颔首称是,议论纷纷。其其格红着脸颊,痴痴地听着,对孔冬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风停了。乌云散去,现出湛蓝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