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了道尔吉一家,孔冬骑在马上,浮想联翩。赴任的路上可以说是一路奇遇,看来情况异常复杂,绝不会风平浪静。敌人已开始下手了,敌暗我明,如何应对还费思量。
白音旗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地方。这里情况怎样,脑子里一片空白;风俗习惯如何,也是知之甚少;尤才他们是什么样子,也不了解,只知道他们都是关里来的干部。孔冬多么希望尤才能先到,因为他是带着一批蒙族进步青年来的,这是了解情况,了解风俗习惯,开展工作的有利条件。即使不能先到,尤才、赵进、李轩能同时到达也好,不然,自己就要唱独角戏。
入乡问俗也来不及,说不定工作未做就闹出什么笑话来。
在道尔吉家里虽然待的时间不到一天,相互接触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但他们一家三口给自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乌日娜大婶善良真诚,慈悲为怀;其其格天真无邪,求知似渴;道尔吉大叔性烈如火,疾恶如仇,蒙古同胞的性格就像一汪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不似汉族那样含蓄。
道尔吉一家可以说是蒙古族穷苦人家的一个缩影,他们愿意追求真理,敢于斗争,只要把他们组织起来,就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到白音旗工作,要大胆依靠他们,组织他们,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我们一定能取得斗争的胜利,一定能完成党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孔冬感到豁然开朗,信心百倍。
孔冬在沉思,仿佛忘了是骑在马上。于是,马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下啃起草来,孔冬把马缰绳一拉,身体猛然向前一倾,差点掉下马。这时他才清醒过来,忙把缰绳一提,用鞭子轻轻地抽了一下马屁股,两腿一夹,马又嗒嗒地小跑起来。孔冬举目远望,渺无人烟,顿生孤独之感。又走了一程,远方出现了一座大沙丘,沙丘不远处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林间隐隐约约现出一些高大建筑,仔细观察,像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又像一个大寺庙,它的前面是大草原。在前无村后无店的地方,突然看到这样辉煌的建筑本应高兴,但孔冬这时的心情却是矛盾的,既感到美丽壮观,又觉得神秘莫测;既像发现了童话世界一样惊喜,又像唐僧西天取经路上误入妖魔设下的虚幻景象那样令人不安。这里哪像是旗政府,不是旗政府又是什么地方?想打听打听,连个人影也没有。但按乌日娜大婶所说的来估摸,应当是旗政府了。孔冬精神一振,拍马继续前进。
随着马的行进,宫殿也渐渐清晰起来,连宫殿前站着的人也能看到了。
不一会儿,宫殿方向传来“来啦,来啦”的呼喊声。一阵呼喊之后,宫殿前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接着有两人骑马而来,孔冬估计是前来迎接的人,便含笑迎了上去。两人可能出于礼节,也可能怕孔冬生疑,老远就下了马,边走边喊“欢迎,欢迎”。孔冬想,这无疑是旗政府的人了,便也下马与来人打招呼。走近细看,一个二十多岁,稍胖;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壮年人,瘦高个儿。稍胖的首先自我介绍:“在下是旗政府资源课长乌力吉。”瘦高个儿接着也自我介绍,但听不懂说些什么。乌力吉补充说:“这位是动员课长康达多尔吉。是奥嘉旗长派我俩来迎接孔长官的。想必你是长官派来报信的吧?长官离这里还有多远?你贵姓?是否能同我们一起去接长官?”
孔冬听后笑了笑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孔冬,至于尤才同志嘛,可能要几天才到吧!”
两人听后愕然相视,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听错了,怀疑是来人没有答对。乌力吉又小心翼翼地问到:“对不起,我们的汉语不太好,没有听清楚,请原谅,你尊姓大名?”
孔冬怕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便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姓孔名冬,是盟政府派到白音旗的工作团团长。”
“啊,你就是孔长官,真对不起,怎么就你一个人?”乌力吉说。
“是啊,就是我一个人,你们不相信吗?”
“岂敢,岂敢!我们只是问问,长官怎么不带随员来,别无他意。这种世道,一个人走路可真危险呀,尤其是位长官。”
康达多尔吉不断地点头哈腰,但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孔冬想,看来康达多尔吉不会汉语,而乌力吉一口流利的标准汉语,可他怎么说听不懂我的话呢,其中必有缘故!不过,我一个人来,也难怪他们产生怀疑。于是说:“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临来时,我的警卫员突然发起高烧来,只好我一个人先来。刚才你们不是说我是来报信的吗,算是说对了,我是先来报信的,这几天有很多同志要陆续来,骑兵团一部也要进驻白音旗哩!”说罢,三人都大笑起来。
两人听了虽不再问什么,但仍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大的官怎么只有一个警卫员,就是警卫员病了也应该有人护送。乌力吉说:“敬佩,敬佩,请长官上马吧!”
孔冬先上了马,乌力吉和康达多尔吉也上马跟在后面。孔冬回头说:
“这么宽阔的草原,我们并排走也好说话嘛!”
“我们本不应该与长官并行,既然长官要我们这么着,我们只好从命了。”乌力吉顿生好感,说罢,他和康达多尔吉一左一右与孔冬并马而行。
孔冬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呢?”
乌力吉说:“是盟里通知的,说孔长官和尤长官于近日来旗里,但没有具体说哪一天,旗长天天派人在王府门楼上了望,只要发现有人从西南方向来就迅速报告,今天终于把孔长官盼来了。”
孔冬知道了那座辉煌的建筑确实是王府,他们边走边谈,不觉已临近王府。在王府门前的两个石礅旁站着一群人,孔冬下了马向人群走去。这时,一个五十开外,身着蒙古袍的人也向孔冬走来,并以询问的口气说:“欢迎,欢迎,想必你是盟里来的,不知孔长官和尤长官何时到达?”
“旗长,这位就是孔长官!”乌力吉急忙介绍。接着又对孔冬说:“孔长官,这位是奥嘉旗长!”
众人听了乌力吉的介绍,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奥嘉甚感惊讶,真没想到孔冬这么年轻,于是定了定神说:“欢迎,欢迎!”带头鼓起掌来。
孔冬从皮包中取出一封信对奥嘉说:“奥嘉旗长你好,这是盟政府的介绍信,请收阅!”
奥嘉看了介绍信后赔笑说;“孔团长,在下不知你哪一天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对不起,请多多海涵!”接着,有人捧着一条蓝色的长带子递给奥嘉,奥嘉接过后又双手捧着套在孔冬的脖子上。孔冬虽不知何意,但估计是一种礼节。后来才知道蓝带子叫“哈达”,是用来欢迎贵客的。据说在古时,蒙古族的哈达有白色也有蓝色的。
“奥嘉旗长,你太客气了,谢谢你们的欢迎!其实不必大家都出来嘛。
今天我能同大家见面非常高兴,但要向诸位说明的是,我们不兴叫长官,从今以后你们就喊我老孔,或者叫我的名字,总之不要喊我长官就行。”
众人听了觉得很新鲜。奥嘉笑着说:“直呼长官姓名不礼貌,这样好不好,如果不兴称长官,称先生行不行?这不是官场的礼节语言,是我们蒙古族的习惯,是一种平平常常见面时的称呼!”
孔冬想,即使民主政府的工作人员可以称同志,他们也可能不大习惯,称先生也行。于是点头答道:“就按奥嘉旗长说的办,就互称先生吧!”
接着奥嘉对旗政府的人员一一作了介绍,然后躬身向王府大门一摆手说:“请孔先生进府休息吧!”说罢引孔冬进了王府大门。府门高大雄伟,门内有一大型影壁,上面画有一只眈眈而视的大猛虎。绕过影壁是一个大院落,正面是座大殿,两面是厢房,中间有青砖铺的十字路。进了大殿,孔冬一看,偌大的殿堂,只摆着几张桌子和一些椅子,显得空荡荡的。互相谦让就座后,奥嘉说:“孔先生,这是本旗王府第一进院落的大厅,你暂时就在这里休息,不知意下如何?”
孔冬回答说:“听从安排,今天就我一个人,住在哪里都行。不过,近几天有很多同志要陆续到达,是不是都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