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那小王爷吵架之后,那小王爷回府的日子就更少了,要不就是一回府便与荼蘼斗嘴。荼蘼不禁觉得这小王爷真是小心眼。
不过好在夜戟残和安轻尘的关系能够进了一步,她的心情还不算太糟。平时也就到处逛一逛,看看夜戟残和安轻尘如何虐单身狗。
这数着日子还未觉得时间过得快,她只觉得霜降过了还没多久,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就降下来了。
荼蘼生在南方,能见到这样一场浩浩荡荡的雪,着实让她兴奋不已。大雪初降的那一天,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在院子里欢呼,堆雪玩。
这雪一下,世界就变成银装素裹的样子了,漫天彻地都是白莹莹的,那院子里的树枝上都镶上了一层绵白细软的雪,煞是好看。
这漂是漂亮,就是太冷了些,她不禁裹上了一件厚厚的短袄才敢出门去。
对雪的兴奋过了一阵,她就不敢出门了,整日里都只围着炭盆享受人生。偶尔到了午后时光,天暖和一些了,她才敢抱着暖炉出门逛一逛。
红袖添香炉添暖,到了冬天,荼蘼就真的是整日抱着个小暖炉,这暖意真是能直抵心底。
这么久过去了,她也没再生那小王爷的气,只是见他的时候还是挺少的,往常都是一周回来能见上一面,现在成了半月见一次,倒不是说荼蘼本来有多在意,只是觉得奇怪,自己的王府不回,尽在外头奔波,想必是很累的吧。
不知不觉的,这后院里的下人们就少了许多。
一天夜里,她房里的炭快要用光了,便出门叫人来加一些,当时已是夜幕降临,一般这时候她都是不出门的,但没了炉火,这一夜就难熬得很了。
打定主意,她推开窗来,这闭了一天,房里估计就满是二氧化碳了。
抱起暖炉,她就出门去。
奇怪,按理说,这后院里的下人是有不少的,怎的一下子就都不见了。
许是都去休息了。她这样想。
冬日的夜里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还好青石走廊上沿途点满了莲花灯,好不漂亮。
徒步走了一会儿,大抵是走出了后院,走到了莲花灯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长廊。
她揉眼,看不清路了。
只是看到远远的走廊里还亮着一盏灯,橘黄色的烛火让她立马有了安全感。那许是巡夜的侍卫或婢女。
她急急地冲过去,不巧,眼前的台阶没看到,她直接摔倒了地上。
走廊旁是一片湖,她稳了稳身,还好没在这大冬天摔下去,不然那可就惨了。只是可惜,暖炉掉了下去,溅起水花来。
那远处的烛火位置没动,荼蘼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那边的人总得过来看看的。
没多想,她就起身来,继续走过去。一路是磕磕绊绊的,看不到光,她趔趔趄趄地走了好久,却不见尽头。没想到那远远看到的一点,走起来竟然这么远。走了这么远了,她只觉得浑身冷了起来。
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总算是走到了那边。烛火的辉映下,她看清了那挑着灯的人,是顾君离。
他斜斜地靠在走廊的红漆木柱上,双眸紧闭,跃动着的烛火在他的睫毛上闪出点点星光,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下过雪的天儿看不到星星了,只有些微光闪耀着。
似乎是主意到了眼前的人,他睁开闭起的眼微微睁开,睫毛上的星光轻轻抖动着,煞是好看。
“你怎么来这儿了?”顾君离开口。
“屋内的炭都用光了,想出来找人再运些进去,一路上却没看到一个人。”荼蘼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到远远跃动的烛光就以为是侍卫什么的,没想到是你。”
“哦。”顾君离微微起身,扶着脑袋,抬起眸子看她,“从你的院子走过来,得要一刻钟吧?”
“嗯。”
“怎么连个暖炉都没拿?”
“说来狼狈,”荼蘼将手背在身后,“走到半路摔了一跤,暖炉给甩到水里去了。”
顾君离站起来,担了担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伸出双手想要环住她,道,“我来为你取暖。”
荼蘼连身躲开来,“不用了。”
他动作一僵,有些尴尬,“那喝酒取暖?”
荼蘼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上还拿着一只酒壶,犹豫了一会儿,道,“就在这儿喝?”
他轻呵了一声,道,“难得你来一趟,在我屋子里坐一会儿吧。”
荼蘼没拒绝,这走回去又要费上一段时间,倒不如坐着先休息一会儿。
顾君离住的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就再没什么了,显得空空的。倒是檀香缱绻,萦绕鼻尖。
围着温暖的炉火坐定,顾君离已经取来了清酒一壶。
“我还以为你的屋子会比较花哨呢。”荼蘼道。
“在下其实不喜那些虚于其表之物。”顾君离也坐了下来,为她满上一杯酒,“提前煮好了一壶清酒,这酒不醉不伤身。”
“嗯。”荼蘼两手捧起杯子,瞬间被这温暖治愈了,“原以为在下君是那种大气磅礴之人,不想,心思竟如此之细腻。”
顾君离唇角漾起一丝笑,“是吗……”
“嗯,总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会吟起‘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句子来……”荼蘼觉得眼沉沉的,这样的温暖一下子让她有了怠惰之意。
“噗,不想在下在荼蘼心中如此豪放不羁。”
“那是自然。”荼蘼忍不住趴在炉子上,“好困啊。”
“怎么能在男人面前这么毫无防备啊……之前也是这样。”顾君离戳了戳她的脸,觉得有趣。
“你又不是别人……”她嘟囔着,“要是换作是那小王爷,本姑娘就会有所防备了……”
“在说小王什么坏话?”
荼蘼一惊,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这还没有半个月,小王爷怎么就回来了。
她一挺身,回头一看。
只见门口站着一人,似是刚刚顶着雪回来,身上的雪都还没拍干净,他仍是一件苍色长袍加身,瘦削的肩上披着件貂皮大氅,他好看的眼眸里都是她,便微微起澜,在烛火的映衬之下,竟像琉璃般闪烁着光。没有关门,凛冽的风将他的墨发卷起,肆意张扬。
正是那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