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郝帅在一旁看的也是心中一凛,何曾想到这堂堂昆吴帝国宝剑竟然转瞬间就变成了齑粉。然而此时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眼见手下的将军们见此情状,都一个个对那两人怒目而视,迅疾伸手喝到:“哎,众将军不要意气用事,宝剑没了可以再铸造,若是眼前之战败了,恐怕我们几个的人头全押上,也无力回天。”
紫衣男子闻言,缓缓的站了起来,玄色的面纱下,仿佛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但听他淡淡道:“渊鸣,若真是让那些蝼蚁得了上风,我们玄黄卫的颜面何存。”
铁铠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铁面之下的表情,同样让人捉摸不透。
乱嚣尘上,刀光剑影。
一阵阵兵士的怒吼声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邵家军的铁骑一往无前,冲锋陷阵,一时间竟将昆吴大军冲的七零八落。
然而那昆吴帝国的军队何等犀利,只见那郝帅东喝西指,神盾营和神箭营变的犬牙交错,互相依仗,竟也和那些铁骑势均力敌。
漫天箭雨纷纷而落,就像是暴风雨前的黑云压境一般。邵家军的铁骑毕竟人数占绝对劣势,昆吴神箭营更是名震北原,一张张牛筋大弓拉成满月状,精钢箭镞疾驰而去,无数的邵家将士应声而落,身上被穿成了蜂巢也似。
正是那无数的箭雨迟滞了铁骑的狼奔豕突,邵灵玥见到这般情况,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限的悲凉,想那十万铁骑追随自己抗争多年,此时却纷纷倒在了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永远的埋葬在了这片亘古无垠的苍茫平原之中。
她暴喝一声,怒从心头起,一枪将眼前的三名昆吴兵士槊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印染残阳如血。
正当战事陷入胶着时,却看见在昆吴的中军那里,赫然竖起了一面赤色的大旗,上面印着不知名的文字。邵家的几位将军都不约而同的看见了那面鲜艳的旗帜,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喜。
就在那面赤旗飘摇之时,在原先邵家铁骑驻扎的地方,一座高大的竹台突然出现,层层之间由无数的青竹接连而成,上面站着十六名身着玄衣,带着阎罗面具的巫祝,正围着一面破败的赤色大旗,跳着怪异的舞蹈,手中的铜铃不停嗡鸣。
昆吴大军指挥台上,那紫衣男子极目远眺,似乎是望见了那竹台上的异样,嗤笑道:“烛火安敢与日月争光?”
铁铠男子依旧张着一双铸铁羽翼,周身喷射着弥漫的蒸汽,在半空中盘旋,看见远处那十六名巫祝在作法,浑身的铁甲咯咯作响,仿佛是想向那边飞驰而去。
紫衣男子冲着半空中喊道:“渊鸣,别着急,我倒是想看看这些蝼蚁能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未落,只见飞沙走石,天降暴风,地上的土石纷纷被搅动起来,地面出现了无数的龟裂,一道道霞光喷薄而出,直射天际。
无数的沙尘土石在一个看不见的力量之下缓缓凝聚,赫然形成了一条长约十丈的土龙,冲着昆吴大军怒吼而来,一路卷起荒土丘陵,更添几分威势!
“轰!”
只在一瞬间,昆吴前军的神枪营陡然崩溃,那土龙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将无数的兵士吞噬了进去。尾翼横扫,又将许多兵将如同飞鸢一般四散打落。
“快......快跑!”
“这龙会吃人!”
“救我啊!”
一时间,昆吴前军一片混乱,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那土龙席卷所及,尽是尸骨累累。
邵灵玥心中升起一股复仇的强烈快感,她之前没想到,这被她们一族定为禁术的“浑方神龙”竟然被重新开启,她默默的望向那赤色大旗最先升起的昆吴中军,已然想到这是她那个不拘一格的哥哥邵封所为。
非常时期,须用非常方法,此时只要能够将昆吴军队斩尽杀绝,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心甘情愿。
想到此节,血丝遍布的眼睛又绽放出如同虎狼一般的光芒,怒号一声,手提金枪,冲向了昆吴中军。那头盔上的红缨在那飞沙走石中飘摇,铁甲在夕阳余晖下映照的格外炽烈,此地,就是地狱。
眼见己方接连被邵家重创,郝帅也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道:“两位打算何时出手?我已经按照约定不射杀那邵丫头,若是再照此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她的生命无虞!”
紫衣男子听出了那郝帅言语之中的揶揄和不忿,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悠闲的走到指挥台的边缘,右手渐渐举起,一阵黄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周身,他讥屑的看着那声势无匹的土龙,轻轻的将中指弹了一下。
天雷滚滚,乌云遮蔽万物。
轰鸣的雷龙穿梭在赫然从四方集聚而来的黑云中,时而闪烁的电光,在提醒下界的人们,感受苍天的力量。
只见那层层黑云中央露出了一个巨大缝隙,伴随一声惊天的霹雳,在那九天之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坠落!
对面邵家的巫祝似乎也感受到了无上的威压,他们更加疯狂的摇动着手中的铜铃,那面赤旗在风中恣意的飘摇。
土龙在巫祝的加持下,暂时停下了对昆吴兵士的屠杀,低吼着仰望天空中,那急速坠落的东西。
“砰!”
除了紫衣男子外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脸上一阵撕裂万物的狂风袭过,许多人面部都被锋利似刀的飓风刮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痕。
昆吴众将待这狂风掠过,再艰难的定睛看去,一根如同山一般高的黑色木柱将先前那条扬武扬威的土龙牢牢镇压在下方,任凭它如何挣扎翻动,也不能将身上的那黑色巨木撼动分毫。
细细看去,那黑色巨木之上,竟刻着无数的古文字,巨木的表面,千丝万缕的雷电在迅速的流动,每当经过那些繁复的文字时,就会突然迸发出青色的光芒。
那巨木所镇压之地,都游走着无数的雷霆之力,有不少受惊吓的邵家军马误入这片被雷击的焦黑的地带,都在瞬间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昆吴指挥台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刻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前不可一世的土龙竟然在顷刻之间就被镇压,而且这等神通,比那召唤土龙的功法高明了何止一星半点?
紫衣男子戏谑道:“每次用这招的时候,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言毕,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叹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龙家那里,消耗掉了足够多的耐心,我可不想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说着,他手中的黄色光芒渐渐的黯淡了下去,那黑色巨木上的雷电之力也愈加微弱。
铁铠男子透过铁面上的空洞,清楚的望见了远处那十六名巫祝的狼狈情状,他慢慢的升到了上空,轻喝一声,从背后那双铁翼上疾射而出无数锋利的羽刃,直冲那竹台而去。
“不!”
邵灵玥见到己方的杀招竟然在一瞬间被化解的干干净净,一时间急火攻心,只感觉喉头一甜,嘴中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从白马坐骑上倒了下去。
见主将落马,邵家铁骑一时间没有了主心骨,也慌了分寸,攻势都迟滞了下来。
郝帅见到此等情形,心道这正是生擒邵灵玥的绝佳时机,只听得一声令下,神盾营的兵士重振旗鼓,纷纷急冲到前方,将邵家的铁骑阻隔在外。
神箭营的射手又开始张弓射箭,一时黑羽压境,将本就伤亡惨重的邵家军射的四散奔逃。
又是哀鸿遍野,悲号震天,汩汩的鲜血竟形成了一条细弱的河流,横亘在枫华平原之上,无数枪橹漂流在血河上,仿佛是远去冥途的舟船。
她艰难的睁开眼,混沌的目光望见了那片最后的晚霞,竟是那般鲜红,仿佛是用自己将士们的鲜血染成的一样。
耳畔不停回响着屠杀前的惨叫,停下吧!她心中这样哀求道,她是从不会哭泣的人,然而此时却泪流满面。十万儿郎,就这样被自己葬送在了北原之上,成为了永远不能归乡的无主孤魂。
归乡,归乡,多么奢侈的想法!在这冷酷的大荒之上,有多少漂泊的旅人,有多少孤独的战士,有多少远去不知所踪的人儿,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涉足自己深爱的大地。
从没有断过烽火的北原,每天降生着多少的孤儿呢?这些可怜的人儿,有可曾有过故乡?
无数的战士魂断枫华平原,曾经有大相师看过这里的风水,说这里定是个万人坑,没想到一语成谶,今日就会有十万颗热血头颅,被遗忘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
多年以后,他听到最悲凉的一句话,不是再也回不到钟爱的故乡,而是踏遍了大荒的每一寸土地,却终于也寻找不到故乡的痕迹。苏白鹭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