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魏雪走得实在太匆忙,裘叔陵追出去竟然便失却了那师姐妹两个的身影。难道她们长了翅膀会飞吗?裘叔陵觉得自己似乎像做了一个梦似的,满是虚幻不真实的感觉。这也太搞了吧?自己从北城追到东城,完全搞不懂情形下,一个绸包,两句话就打发自己了?连夜走,多留片刻都不行。更重要的是根本含糊其辞,好像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希望,又像是让自己安于目前生活。如雾弥漫,如雨迷蒙,裘叔陵的心,也渐渐的揪了起来。为什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本该出现的师傅变成了大师姐,这本身便意味着有些什么发生啊。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对了,丘魏雪似乎说过自己不妨留在这儿,留在极限会馆。莫非,她有什么东西留下?
裘叔陵反身跑回房间,几乎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角角落落都翻遍了,却没有发现任何提示性的东西。他自嘲的一笑,自己是怎么了,怎地如此的举措失常?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根本没必要担心啊。扪心自问,自己曾经真的在乎过拜那个从未见过的人为师吗?还是自己对无极宗充满了归属感?不,根本不是。自己在乎的,唯有一人而已。
裘叔陵哑然失笑,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影像,竟然尽是与最早自称薇薇后来却唤作魏雪的那个女孩打打闹闹的情景。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的清晰,明亮,纤毫毕现。反倒是她的容颜,有些模糊,有些暗淡,好似虚化了似的。
“我从来在乎的,都是从你那里偷学点什么罢了。可是,当你离开,我又为何如此的举措失常,惴惴难安?我的心,颇不宁静,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不错,你的面孔是有些模糊,可你的一举一动,却早已铭刻在了我的心海。所以……”
裘叔陵抬起了头,眼神中好像突然蹿出来熊熊燃烧的火苗,“无极宗登天梯吗?看来我必须去见识见识了。”
他小心的打开绸包,一页白纸,字字墨新,显然才刚书就。这便是自然诀专练奇经八脉的提高篇吗?裘叔陵摇摇头,目光又凝注在那一枚方形的接引玉符上。玉符方方正正,玉质釉白,正面浮雕了一座直插云天的山峰,山体上飘逸着两个竖写的小子“无极”。反面平整光滑,一个凹陷的圆圈圈着凸起的红字“荐”。这便是接引玉符吗?不,这是她留下的唯一联系啊。
裘叔陵珍而重之的贴身收藏好玉符,便展开白纸,一字字细心的读下去,才发现最后还有圈起来的十个小字,“阅后即焚,勿留人间,切切。”记熟不是问题,切切两字的,道尽了她的小心,裘叔陵也自知道,所谓名门大派的规矩,当下也不多想,发动逆天的冥想记忆大法,深深铭刻进冥想记忆之中,随手放于灯芯之上,静悄悄的看着白纸化为一堆灰烬,几缕青烟,心中一片澄澈。
俱往矣,来得突然,走得轻巧。若是一场梦,梦该醒。若是一份缘,缘当斩。巍巍青山依旧在,滔滔江河日夜流。青川城里多少事,哪有惆怅的时候?
而且,眼前就有一个大麻烦啊。裘叔陵恍然警醒,才发觉早已日上三竿,满室光明。辰时集合,巳时踢馆。我靠,这已经是辰时了。离着巳时踢馆的约定,也不过半个时辰了。这个时候,迟船头早把挑战书都送去了吧?裘叔陵火烧屁股般的蹦了起来。
一群白袍黑裤黑腰带的少年,聚满了院子,个个面带焦急,三五成群,嘁嘁喳喳不停。
“会长没见,三哥也不在,怎么会这样?到底还踢馆不踢馆了啊!”
“是啊,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马上就到辰时了,咱们再不去可就晚了啊。”
“船头送挑战书去了,旺发武馆应该收到挑战书了吧?”
“我们要是不能按时过去,人家可就笑话死我们了。”
……
种种言论,桩桩担心,不安的气氛在院子里弥漫。赖尘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别吵吵”,止住了少年们的讨论,却止不住不安气氛的蔓延。
“难道,真是师傅来了?”杨华猜度着,“而师傅正在考校三哥,所以,他们都赶不及?”
赖尘杨华罗成三个人是知道裘叔陵早晚要拜入无极宗的,现在的身份算是准弟子,会长便是三哥的引荐人,而且现在代师授艺。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们便都知道会长去了极限会馆,稍后把裘三哥也叫了过去。当时便猜想可能会长一直在等待的师傅到了。
会长早晚定会离开,三哥离不离开在两可之间。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似乎三哥离开的可能性大增。但不论怎么说,这些都是秘密,连船头也没有告诉的秘密。只是,没料到,竟然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
“取消吗?辰时马上就要到了。”杨华说着,脸上满是不甘。秀水街啊,近在眼前的秀水街啊。会长出手,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可如今,眼看着就要变成现实了,会长大人,主力干将,却消失了。
“等。”赖尘言简意赅。
“实在不成,我们三个去踢馆。”罗成闷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杨华就跟看呆子似的看了他半天才道:“我耳朵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听听?那可是武馆耶。就我们三个,作死吗?”
“武馆?你真以为旺发武馆是武馆?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武馆也叫武馆?”罗成嗤之以鼻,“不就是槌子锭子金牙仨吗?你以为任旺发胖的跟个肥猪似的还能打?我们一人对一个,难道还没有信心?”
“不,你哪里是没信心,你是信心爆棚,眼睛朝天,不知道自己斤两了。”杨华气呼呼的说,“咱们才练了几天啊,跟他们大人斗,我看玄。”
“练不在时间长短,而在是不是有真功夫。”罗成脖子一扭,“自从宗师会成立,咱们打了多少仗,是不是都是我们三个冲锋在前,百战百胜?哪一回有打败的,你说?”
“那是会长和三哥在边上指点的好。”杨华鼻孔里哼了一声,“而且东大街上的混混,能跟槌子比吗?槌子可号称一个打八个的。”
“锭子还说他能打十个呢。你亲眼见过?吹牛谁不会吹啊。”罗成不服,眼睛瞪大了。
“停停停。”赖尘急忙插手,“争个什么争,一直等,等到最后,三哥或者会长来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那要误了时辰呢?”杨华说。
“误就误会呗,谁还怕他误会啊。再说了,船头送的信里,又没有说明我们巳时踢馆?无非让他们早知道踢馆,准备时间多罢了。”赖尘冷笑道,“旺发武馆已经是一条死鱼,咱们不必太放在心上。会长都决定亲自出手了,咱还愁什么?还是各自管好人,别太吵了,露出风去,反而不好。”
赖尘排行为大,素日里说话也最管用。杨华和罗成也不再争执,各自约束手下。但三人心中,却不约而同,都是越来越急。巳时已过,会长和三哥连人影都没见,到底真的有事羁绊住了,还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呢?
“安排谁去极限会馆打探的?他就是爬,也应该爬到了吧?”杨华说。
罗成道:“最多半个时辰,就应该回来了。那时,我们什么都清楚了。怕只怕……”
才说道这里,门外马嘶,大门推开,裘叔陵昂然而入。
“三哥。”呼啦一下,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三哥你可来了,会长呢?她还在外面吗?”
“会长?师姐说了,这次踢馆,我们自己来,她不出手。”裘叔陵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秩序尚安静,你们几个处理的很好。可我一来就全围上来,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众少年哑然,担了多少的心事呀,结果三哥一到,就扣上了沉不住气的大帽子。别看三哥一般不出面,可三哥里外赞画,无有落空,是以人人发自心底的敬服。被三哥以沉不住气的帽子一扣,有几个机灵的,便知道裘三哥话里有话,不定什么人就遭殃了。
果然,裘叔陵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机灵人的猜想。
“沉不住气,还想去踢馆,心浮气躁,最是不宜。我不妨告诉大家,在场的并不是人人都有能围观踢馆的机遇。现在我点名,六个,我只点六个。其余的,该干嘛干嘛。非因实力,而是因为你们沉不住气。”
一听只有六个人能前去,众人轰然一声炸开了。接着,炸开的声浪倏然停止,就像被突然卡住了似的,整个院子,安静的连掉一根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好,没有吵闹,很好。”裘叔陵微微点头,伸出两个指头,“两个弓手,本来定的是我和罗成,现在递补一个弓手。”
“我来。”
“我射的准。”
“让我来。”
立时,三个平时射箭好的争成了一团。
“罗成你定。”裘叔陵轻声道。
“那就庄山吧。”罗成说,庄山得意洋洋,大步跨前,睥睨四顾,甚是自豪。
“六个人,就俩弓手?”赖尘眉头大皱。弓手,顾名思义,肯定不会进场。六个去了俩,也就是,进武馆的,只是四个人。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也太少了些吧?
“是的。你跟杨华,谁留在东大街,自己选。”裘叔陵道。
“什么?还要坐镇东大街?那让杨华留下,他脑子活。”赖尘反应不慢,杨华却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我反应不慢难道你就笨了?赖尘,别看平日你最能打,那是我让着你。要不你乖乖留下坐镇,要不咱哥俩先打一架,谁输了谁留下。”
“不用打,杨华你肯定输。”裘叔陵道,“你就留下,一是东大街街面上绝不能出事,而是随时做好准备,支援秀水街。能做到吗?”
“真……真不让我去啊。”杨华满腹委屈。
裘叔陵笑了,“赖尘,你挑四个人,剩下的都让杨华统一调度。咱们也该走了,船头会即使传信的,走吧。”
“好。你们四个,抬着牌匾。”赖尘飞快的找出四个最能打的,先安排他们抬着宗师会的牌匾。谁知裘叔陵摇了摇头,说道,“牌匾就暂时不抬了。咱们轻装上阵,一人两把刀,都藏好了。罗成,你和庄三,一人三壶箭,我们的安全,可就靠你们两个了。”
“没问题。”罗成一挺胸脯,跟庄三一起,拍的啪啪响。
“走,旺发武馆,定要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