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魏雪眉头微蹙,问:“这等小事,我们哪里管得过来?更何况我们替商家出头,灭掉他们,更讲不通了。灭了混混,我们吃什么?”
丘魏雪如今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一心为宗师会谋划。对于裘叔陵自损其身的表态,实是颇为不解。是啊,没了混混就没了财源,宗师会又确定了不直接插手街面保护费的宗旨,那宗师会不就断了财源,坐吃山空了吗?显然,裘叔陵的想法,实际上根本行不通。
“此言差矣。”裘叔陵微笑道,“这是一股歪风,歪风不可长。风,起于青萍之末;行,始于些微之时。初看,并无所碍。但时日一久,成尾大不掉之势,损害的还是自己利益。咱们为什么从混混手里扣食?自是因为混混所得来得容易,其所得颇有不能关白处。我们插进来,分羹而食,混混们既然打不过我们,又想维持自己利益,只有配合我们,给我们上供。他要不上供,他就失去不劳而获的美差。他上供,只是多分一点出去,不会有大影响。可如果他将损失转嫁他人,那么他丝毫无损,我们可就招人嫉恨了。难道诸位希望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跟混混一样被人戳脊梁骨吗?要真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直面商户,非要通过混混来转接呢?混混吃商户,我们吃混混,去掉混混这一环,我们岂不是所获更多?可大家真的愿意去做那盘剥无辜的混混吗?这根本与我们宗师会的宗旨相悖逆啊。我们都是有操守的有为青年,没必要陷身淖泥沟中,惹得一身泥,洗也洗不去。敬告会长一句话,涉黑容易,洗白却难。为了我们的宗旨,为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任意徜徉在阳光下,我们必须严明态度,必须打击混混,支持商户。放心,这对我们只有更好,坐吃山空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丘魏雪沉默一会,说:“你的意思,是想好处照拿,又交好商户吗?”
“哈哈哈,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说我们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一手抓混混,一手抓商户。混混不听我们就打,直到打服为止。商户的诉求我们支持,更能夯实我们的基础。说不定,商户还会对我们表达感谢之情呢。”裘叔陵乐呵呵的说道,“别忘了,我在东大街有个铺子,我也是商户中的一员呢。做成了对所有商户都有利的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咱们的初衷,本来就是让混混吐一部分利出来。现在的问题,是混混们不想吐,想加收,本来就是对抗我们的行为,我们再去支持,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哦,我明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丘魏雪说,“明天踢馆,大家都准备准备。船头你记着,最迟在我们出发前半个时辰,你要把我们要踢馆的口信送到旺发武馆。江湖规矩,踢馆必须首先申明。我们不要在小节上找人诟病。明天我们宗师会要踢馆的事,在送信之前必须保密,不能提前漏风。漏了风,徒增变数,于我们并无任何好处。另外必须加强情报收集,明天你就不要出面了,专管情报。其他人,都去。”
“没问题,完全支持。”裘叔陵站起身来,“我最好现在赶工,定做一个牌匾去。就叫宗师体育会怎么样?到时候我们抬着牌匾,前去踢馆。”
裘叔陵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场景。精赤着上身的小伙伴们浩浩荡荡的跟在丘魏雪身后,肩头上扛着“宗师会”牌匾的丘魏雪飒爽英姿走到旺发武馆面前,把牌匾一竖,娇叱一声,“宗师会在此,不服来打。”何其痛快也哉。
“宗师体育会?你不觉得有点不伦不类吗?牌匾上就写宗师会三个字,多的字一个都不要。也不用你跑去订造,直接让罗成去做不就成了?罗成你要记得,牌匾要紧的必须用黑檀木来做,宗师会三个字定要烫金。不要心疼花钱,我们现在不缺的就是钱。”
罗成急忙答应。丘魏雪表示反对,裘叔陵自然从善如流。其实他脑子里本来冒出的乃是精武体育会,都到了喉咙口,才改成宗师体育会的。哎,两世记忆时时刻刻都影响着自己啊,需要时刻小心哪。
“那个,我补充一下。明天的时候,统一着装。一律黑裤白袍,腰扎黑带。别看踢馆主要是会长出手,我们也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都别空手,装备要带齐。罗成留下和我一起,我们俩除了刀棒之外,弓箭也带上。我们在最后面策应,情形一旦有变,立即占领制高点,以弓箭控制局面。”
丘魏雪很满意裘叔陵的补充。这次踢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宗师会如今在东大街站稳了脚跟,加入的少年也越发多了起来。虽然一直有意识的控制着规模,可正式人员却也早已翻倍,突破了三十人。总部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事先她已经和裘叔陵多次计议,最终确定,解决总部问题最简单的方法莫如直接抢一个。那么,踢馆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行走江湖,总要遵循江湖规矩。道馆作为江湖一脉,江湖道义下优胜劣汰的最直接方法,就是踢馆。胜者留,败者走,实力决胜,公平公正,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那个,任旺发手下的人,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裘叔陵问道。任旺发手下有四个打手,槌子锭子大水金牙。大水已是紧紧的攥在了手心,槌子锭子和金牙,却须有一个妥善的处置方案。毕竟,踢馆规矩,败了,馆主必须走人。馆内徒众若有不想走的,胜者必须收留,不得推却。若有推却,即是违誓,踢馆行为从道义上就不可能被承认。当然,原馆主的徒众一般来说都会跟馆主一并进退。但有的时候,为了砸下钉子,以图后来,也有故意留人的先例在。旺发武馆毕竟不是纯粹的武馆,只是挂着武馆的羊头,行占据秀水街之实。那么,任旺发若是故意搅局,完全可以把四个打手全留下。要真出现这种情况,丘魏雪是没法拒绝的。
“简单。他要留就留,要走就走,几个小虾米而已,能生起什么波浪?就是全留下又怎么了?留下我们无法拒绝,真想清理他们,我们还没有方法吗?你这完全是庸人自扰,想的太多了。”丘魏雪笑道。
裘叔陵哈哈大笑,说,“好了,我要去看看大胖他们了。明早再集合吧。”
“不,今天晚上我还要教你几招,别呆的太晚,记得早点回来。”丘魏雪说着,却叹了一口气。
裘叔陵知道她为什么叹气。虽然跟师傅并未约定好相会的具体时间,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年关一过,没两个月就是春天,也是无极宗内门弟子选拔的开始之期。裘叔陵已知无极宗在燕郡。燕郡远在大楚北疆,离着齐郡何止千里之遥,那是妥妥的远隔万里啊。便是骑着最快的骏马,没个半月也赶不到燕郡去。所以,年关也是丘魏雪动身的最后时间点。年关过后,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宗门的内门弟子选拔了。如今,掐指头上算算,离着年关也不足一个月了。可师傅还是毫无音讯。丘魏雪不但嘱托了极限会馆的小二一有消息就告诉他,还特意用师傅的名义预定了房间,只要师傅一到,报出名号,小二便立即将她的消息转告师傅。可是,消息迟迟未来。丘魏雪的心,也越来越是急躁。
“好吧,我就早点回来。师姐啊,你教了我那么多,师傅不会怪责你的吗?”
“怎么会呢?我是引荐人,我有权利和义务预先教导于你。你放心的啦,无极宗武学,浩如烟海。就教你的这些,都是最粗浅的,准弟子完全可以修炼,只要不外传就行。再说了,你可是我从所未见的练武奇才,不论什么,竟然教你一遍就全会了。再实战几回,便可全数掌握。而且自己还能融会贯通,生出连我都想不到的变化来。师傅要是见到你,只有惊喜,肯定会收你的。”
“呵呵,哎呀师姐,你如此夸赞于我,我可不会不好意思,只懂得全盘接受的。你就不怕我尾巴翘得老高,骄傲的不得了?”
“无极宗弟子就得骄傲。畏畏缩缩,成何体统。你需要时刻谨记,用正式弟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可妄自菲薄,丢了无极宗弟子的颜面。”
“明白。完全明白。悄悄的进村,骄傲的不要。但有所犯,我从背后伸出胳膊,咔吧一下,拗断他的脖子。”
“你明白就好。我啊,只是担心,你这好背后阴人的习惯,不好,得改。男儿汉大丈夫,就要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正面相对,那才是男儿本色。”
“哈哈,师姐啊,你哪次见我怯阵了?只是咱好动脑筋,总想琢磨着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来取得最大的胜利,你就给我扣上一顶背后阴人的帽子,我心好不甘哟。”
“你快走吧,少叫苦,记着早回。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呢,可不能睡晚了。要养足精神,明白吗?”
“放心啦,什么都清楚,绝对不会误事。”裘叔陵转身,拔脚如飞。
“我是让你少跟你媳妇卿卿我我,你别假装听不懂。”背后传来戏谑的笑声。裘叔陵一个趔趄,差点打了软腿。自从丘魏雪知道了他跟妃丽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八卦关系之后,虽然几经澄清,她仍时不时拿来开玩笑,简直无可招架,无可理喻。裘叔陵知道根本没办法跟女人讲理。丘魏雪虽然还是个女孩,但女孩跟女人本质上那是绝对同类。所以装作没有听见,闭口不言,如飞一般的跑远了。
丘魏雪怅然一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