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和父母用了很长时间才向王二狗解释清楚,他其实没死,这里虽然是地下,却非地府。
喝完白鱼汤(尼莫所熬,本故事的每个有姓名的角色都是有用的,向尼莫的奉献致敬),王二狗拄着铃铛的肩膀走出洞窟,然后他便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他首先看到了一束光,光从“天顶”的一个圆洞射进来,照到了三十丈之下的地面,在地下形成一个直径十余丈的巨大光圈。光圈正中,有个圆形石台,石台上面供着一个大如斗的圆形碧珠。
“那是夜明珠。”铃铛向一脸懵逼的王二狗介绍,“爹娘说,夜明珠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存在了,它白日吸收天上的光,夜里再把光发出来,照亮我们这里。对了,去救你们的龟船就是靠它照明呢!”
地面巨大光圈范围之内,是一个小型广场,这时候已经有二三十名妇女在岩石上做工,有的用针缝制麻布衣服,有的则在晾晒鱼肉干,还有些壮汉从石洞中走出,担着一只硕大的麋鹿……
地面是个直径五十丈的圆形岩石,周围的岩壁像是铁锅倒扣,直到天顶的圆洞口会合。岩壁四周被挖了上百个洞窟,一部分已经被乡民改成了人可居住的房屋,还有些竟然饲养着鸡鸭等家禽。
“你们什么癖好,为何要生活在地下?”
铃铛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地面有个大坏蛋……”
“哈哈哈,小伙子,你醒啦!”一声苍老的笑将铃铛的话语打断,王二狗回身看到一位银发老人在六七个人的簇拥下来到他们身后。
铃铛跑过去抱住银发老人的腰,仰头问道:“族长爷爷,他叫王二狗,你们之前说的狗,就是他这样子吗?”
王二狗心道,这小姑娘是在拐着弯骂我吗?
老人摸摸铃铛的头,笑道:“狗是一种动物,就和我们百兽洞里饲养的羊一样,也是那般大小,只不过狗喜欢叫,汪汪汪,就是这种声音,我们怕引起坏人注意,所以便没在这里养狗。”他指着王二狗道:“这位小伙子,只是名字有个狗字,却和我们一样,都是人。”
王二狗向着老族长及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让他说句感谢当真不容易,可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王二狗意识到还是活着比较适合自己。另外,在这种与世无争的桃源深处,并不存在外面的勾心斗角、江湖险恶,王二狗虽然不认识这些人,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全。
银发老人哈哈一笑:“在下周其芳,洞窟内生活着一百余口人,都是曾经高邮县运河畔几个村子的渔民,后来,因为官府征收花石纲的徭役,我们这些村子被官府恶霸害死不少人,仅剩下的老幼妇孺为了保命,便逃至了这地下,一躲六七年了。”
王二狗虽然没来过江浙,但只在长庆楼便听说,官府前几年的花石纲将江浙糟蹋得一片狼藉。官家(宋朝人对于皇帝的称呼)赵佶即位前几年,虽然夜夜耕耘,可偏偏生儿子的概率极低。一位道士至皇宫一看,说是风水出了问题。
官家问解决方案呢?没解决方案就别谈服务费。
道士说:只要将皇宫东北方的艮位垫高,微微整形,问题就解决了。
赵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皇宫东北方规划了一个御花园,初名万岁山,后改名“艮岳”。谁知道艮岳才动工没多久,后宫连连传出捷报,皇子们一个个像葫芦娃般呱呱坠地。
(肖遥哥哥批注:宋徽宗赵佶是出了名的昏君,虽然本职皇帝做不好,但在艺术上却留下了书画双绝的“美名”。但除了书画,赵佶的生育能力也算是冠绝中国所有皇帝。据《宋史》记载,北宋灭亡之前,“徽宗三十一子”(《宗室传》),“三十四女”(《公主传》),共65个娃。但是看一个人是否牛掰,不要看他得意之时,而要看他失意之时,据《靖康稗史笺证·宋俘记》,宋徽宗“入国后,又生六子八女”,也就是说,虽然被金国人捉去了东北开荒,但赵佶又生了十四个孩子。加上之前的,历史上记下来的孩子就有79个!
肖史公曰:做皇帝真好。
道士的风水学说管用了,官家大喜,就变本加厉的从天下搜罗奇珍异兽,填充艮岳。无论洞庭、湖口,还是姑苏、荆楚,奇花异草、怪石佳木、珍禽异兽从四方而来,汇集艮岳,后人称之为“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相当于宋朝的世界园艺博览会+迪斯尼乐园+北京动物园的三合一版本。)
“花石纲”便是修建艮岳的庞大徭役之中的一支而已,但仅仅这一支,就搅得东南民怨沸腾,家家十室九空,纵然豪奢之家也倾家荡产。
这些都是王二狗在长庆楼从酒客口中听来的,虽然还没真正看到地面上的“十室九空”是什么概念,但看到周其芳和族人为了躲避徭役躲在地下,便知“苛政猛于虎”不是虚言。
周其芳道:“只怪那朱勔残暴,俨然东南小皇帝,指使走狗肆意妄为,才将我们逼进了地下——当初被抓去的青壮年,无一不是葬身鱼腹之中。”
老族长说至此处,身后的老人无不泪眼潸然,似乎都想起来当初家破人亡的一幕。
“罢了罢了……”周其芳摆了摆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对了,邱先生呢?”
话音刚落,只见几位老者身后一道黑影腾空而起,手中抡起一根黑铁棒,直攻王二狗。
“老邱在此!”
王二狗不知道这里人有什么风俗,为何还没一言不合,就动手上棍,不及回话,见棍风已至,连忙倒退一步,拔刀格挡。
老邱见到王二狗手中的断刀,眼中精芒四射,浑身力气抖长,一气呵成的向王二狗攻出“少林罗汉棍法”中的三十六式,王二狗见他虽然年迈,但功夫却非炉火纯青,只是用刀稍稍点拨,便将对方的攻势全部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