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鱼!阿鲲哥真棒!”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兴奋的拍着手,苍白的脸蛋被火光映衬得仿佛红色的海棠,两条翘起的辫子随着笑声抖起来。
那名叫做周鲲的年轻小伙子高举着鱼叉,将白鱼甩上了岸边的石头:“可惜,旁边还有条大鲤鱼,如果再有一只叉,那家伙肯定跑不了!”
他左手拎着大白鱼,右手牵着小姑娘,沿着深邃的山洞,加快步伐,追向前面已经走远的火把。
小姑娘道:“听爹娘说,阿鲲哥可是当年的扎猹小行家呢!”
周鲲笑道:“是啊,那时候,咱家还有一大片西瓜地。西瓜地的夜总是有月光,月光比这鱼肚子还白,爹在瓜棚抽烟,我就躺在西瓜秧里,右手握着钢叉,等猹靠近。有次我碰见一只很笨的猹,竟然以为我脑袋是西瓜,还抓挠了几下想要抱走,我一转身,趁它没反应过来,就把它活捉了!”
(肖遥哥哥批注:文中的“猹”字其实是鲁迅先生在写《故乡》的时候造出来的字,本文直接引用了。猹就是狗獾,现在扬州地区还有狗獾肉可以吃——其实狗獾是一种长得很蠢萌的动物。)
小姑娘的语气有些失落:“我连西瓜是圆是方都没见过……”
周鲲握了握妹妹的手:“相信哥哥,咱们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地底,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生活。那时候,我要带铃铛去扬州城里逛,吃蟹黄豆腐、千层油糕、香酥麻鸭……”
石洞中的小广场上已经摆上了将近二十具“挺尸”,都是那沉船上的人。有的人吐出了水,在刚才搬动的过程中便活了过来,可大部分都还是“死”的。
一群乡民忙前忙后,一位年长的银发老者皱着眉头道:“看样子,这回能救活的更少了……”
一个中年人喊道:“族长,这边有个小伙子似乎能活。”
银发老人探身过去,那中年人继续说道:“他好像是用刀从船舱里砍开了铁门,否则,咱们的人即便剪开乌金网,也难以攻破那扇铁门,里面的人还是要淹死。”
“如此说,这个小伙子还是有些功夫的。”
“我看像,您别看他现在晕着,可手里这把刀攥在手里,我们三个人都掰不开,我们只能这样把他搬来……”
老人俯身观察年轻人紧握着的那把刀,青色的刀身,上面还有些花纹。当他看到那些花纹,后背一震!
“阿牛,你快去碧波洞请邱先生,就说有极要紧事,务必让他速速过来!”
待那中年人跑去了,银发老人又朝着周鲲招手道:“阿鲲呐,这小伙子就暂时托你们家照顾,好生伺候,他醒来的时候,务必通知我。”
木盆飘向无底深渊……
惊醒。王二狗睁眼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咦,原来死了也能做梦。
大船沉没的速度太快了,他还没有机会接触乌丝网,船舱就完全被湖水吞没。他在水中根本没办法挥动断刀,转身一看,所有人都在水中挣扎,海沙帮少帮主彭孜睿反倒显得冷静,眼神中充满凄然无奈,似乎再也不愿与命运做无谓的抗争。
在湖水灌进嘴里的瞬间,很多画面在他心中闪过——有山上的茅屋,师父正坐在门口看着自己练武;有汴梁的长庆楼,自己雕花剔骨的技艺引得伙计们一片赞赏;有那一方安静的院子、整洁的卧室,徐天德、杨驮、郝木匠他们围着四方桌聒噪;有那一间在天空飞翔的竹屋,橙色的月亮,墨色的竹海,公羊开心托着腮的侧脸……
时光静止,没有任何痛苦。
没有牛头马面勾魂,王二狗觉得自己太不受重视了。地府里乌漆嘛黑,自己仿佛是躺在一间岩洞之中,简陋异常,与传说故事里的阴曹地府一点也不像。
不过他转念又想,自己又杀猪又杀人,死后下个地狱还是正常的,只是这地狱连个执勤的鬼卒也无,难道地府的经费不够了?也难怪,故事里也没说他们是怎么赚钱的,估计全是靠玉皇大帝拨款吧。
正想着,忽然见着洞壁上映出了一个牛头的影子,那影子由小变大,王二狗也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靠近了自己。
“哎?你醒了?”
王二狗心道:竟然还是个小母牛。
“爹、娘,刀人醒啦!”
王二狗心道:原来地府里的牛头还能成家立业。
却听洞外有个中年男人声音喊道:“阿鲲,快去通知族长,刀人醒了。”
王二狗心道:牛头竟然还有一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