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魔教教主独女,却有着平凡的愿望;他是正道百年难得一见的领导者,想要的,都会想尽办法得到。
他爱她,不论缘由,不问正邪。他信她,不管有多少次伤害,不管有多少次误会,都要将她囚在怀里。
她也爱他,不管世事,不计有多少尸骨踩在脚下,她其实很恐惧杀人,只记得小时候有一位少年的话:你不杀人,别人就不会杀你么?在这处地狱,想活下去,就要用地狱的规则。
再见那个少年,已是魔宫被攻破之时,那个被正道誉为天降仙人的白衣倾城。
她不算是力挽狂澜,更不是救人于水火,她只是选择退避,将渗入教中差不多的根基保留下来,而她自己,则是去江湖,问一句为何如此!
就像她看到的那样,教主义子反叛,自名倾城,掀了魔宫,他要自由,仅仅如此……
她想问,你是仙是魔,血骨所筑造的,真的是通向自由的大道么?
她没有问,默默离去,再创魔教,分庭抗礼,相爱相杀。
就在她以为这一生就这样错过时,因为前教主给倾城下的毒,已经让这个追求自由的生命,走到尽头……
那次相见,倾城将世间唯一可以遏制蚀骨之毒的药丸,送到她嘴里……
叫做魔教,又怎没有对叛变的预防措施呢?若是没有解药,便是难以承受的折磨痛苦,只是倾城,不在意那痛……
爱,就是让人沉迷,让人不想为付出求得回报。同时,天也在嘲笑情的不自量力。他们有了在一起的筹码,却也有了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倾城因为将死,虽然说一生只要你一人,但还是希望她能找到真正适合她的挚爱,她是决绝,早在他与那个女人成婚之时,心就已经死了,闹也闹了,问也问了,爱过,挣扎过,伤心过,放下过。最后,就只剩下不死不休的宿命……
“本是心执人,何苦自负情。”明尊叹了一声,眼前雾中明镜定格在她翘首望月之时,眸光潋滟,精致容颜染上一层梦幻的银白,不像是邪魔歪道,更像是误闯凡间的天使。
“她当年求师父,纵是轮回三百世也不再成仙,只在凡间争渡,如今三百世已过,却已无力回天……”“不,我能。”
花墓目光坚定,“我能借阴之龙剑之力接引她来到仙界,只是……要以前辈魂魄为引。”
简单来讲就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将两个人引入这个世界,不问凡尘之事。花墓也知道明尊的选择……
怪只怪,上天纵怜痴情人,奈何一魂不往生。
明尊之魄早在消魂钉之下便已千疮百孔,只差一个消散天地的理由,若执念已尽,自是魂飞魄散,从此六界之内,再找不到一个,相似之人。
而照花墓这样做,就是马上消失,明尊也想为她最后做点什么,这个结局,他已经很满意了……
“前辈,他们已经可以飞升,但是……”“是他们不愿飞升。”明尊指尖小心的接近镜中人,可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只是残魂虚镜,还有三百世的光阴,三百碗孟婆汤。
“或许,是不知彼此心吧……花墓,助我。”
阳之龙剑光华大盛,一缕缕纯净阴气缠绕其上,一人一魂盘膝对坐,花墓操纵着阳剑,试着与阴之龙剑沟通!
精神如泥牛入海一般了无踪影,见明尊越来越虚淡的魂魄,花墓一咬牙,得不到同意,就削下一股纯阴之气!
灵魄出窍,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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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划过青丝,琼楼晚月,血衫酒盅。平分天下已有五个年头,重新修缮的摘星楼已不复当年血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孤影横斜,还是自我折磨的嘲弄天真呢?
“放弃所有,再选择一个人登临仙界,或者……死。”
白衣少女清冷的没有一丝的凡尘留恋,她扯了扯嘴角,无惧亦无心,“你,是仙,还是……魔。”
缓慢却又清晰,颓废但更清醒。花墓依然当空而立,“仙如何,魔又如何?与其纠结毫无意义的事,还不如回答我的问题。”
花墓很赶时间的!
“是么……那你的问题……就很有意义么……”醉眼惺忪,神态慵懒,被酒水润湿的朱唇微张着,仿若邀请品尝,可是,花墓可不是正常的“仙”或者“魔”,“抛弃所有之后,你想与谁在陌生中相见呢?”
恶魔的交易是诱惑而又危险的,她张了张嘴,不发一言。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耗。”花墓眼眸危险的眯起,那故事太令人愤怒,对倾城,生与死相伴就好,不论时间是否永恒,说到底还是那爱的小心翼翼。对这女子,决绝到自我欺骗,还是自己独饮月光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不可以?!
“长影……”
暗影中一人缓缓走出,墨衣墨发,辨不清容颜。
转身对花墓说道:“我知道你看过我的故事,我不期望感动神灵,但若真有选择,我和长影,共赴仙界。”
花墓嘴角翘起,双臂抱剑,看向这个像是与倾城七八分相像的男子,问她道:“为什么?”
“因为知道小时候鼓励我战斗下去的人是他,够不够?”
女子站直身躯,直视花墓,“就是他,我选定了。”
“可以。”
黑色夹杂着金黄将三人包裹,浅笑的花墓,坚定又隐忍着痛苦的女子,不知所谓又极度警戒的长影,漫漫长路,他们二人,真的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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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墓来到凡间第一个找的不是让明尊痴狂的女子,而是——倾城。
“飞升仙界永不降临人间的惩罚,换你解毒之法。”
倾城并不瘦弱,常年病痛折磨看上去皮肤比普通人要白皙,朗若星辰,神似劲竹,不愧“谪仙”一称。但其眸中隐藏的是长久以来上位者的威严,想起在虚镜中看他们的记忆时女子说的这句话:他爱的,可能就是权势,与挥斥天下的地位。
“仙界……永不入凡间……换我毒解……”倾城笑了笑,“不。若是与她异世想见,那也算了。”
花墓等待着他的解释。
“早在道友来时,我便记起前生种种,我本是仙,自甘堕入凡尘,承六道轮回之苦,何况,这只是第一世,更不应自毁修行。”
“那,你是甘愿去死了?”
“情,这一生无法去还,我那个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会替我做好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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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花墓的自作主张,天知道他得知二人都是凡仙时有多暴怒,明明都是无情之人,明明都对凡间再无留恋,为什么不肯放下从头再来?爱自己的,饱受折磨,自己爱的,相思成结。两个挣扎的人,都不愿放下:一个,孤夜饮泪,一个,自我催眠。花墓实在看不下去了,加了把力,想将三个人接引上来。
也幸好有两个是凡仙,看做一个用的魂魄之力也差不多。
可谁也没想到倾城放弃了,如此占有欲强的人说什么“他会替我做好一切”……
如此星辰如此夜,何处魂殁人难全。
倾城逝世,投入无尽轮回。长影二人降临新的起点,花墓没有说不能让他们回凡间,天下之大是否还能相遇也只是未知之数……
他们三人的恩怨花墓再无兴趣去管。
睁目,明尊释然的笑着,“多谢,”如何选择是她的事,无论什么,都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无礼相送,唯有这压制血脉之力的符箓……”
宫铃上的牵绊,明尊亦给干扰封印住了,这是花墓的选择么?也许只有他,与她,才会知道……
不久之后,白子画按着最后消失的地方找到这里,人已不在。因为花墓是直行,再顺着方向前进,却是与长枫圣地擦肩而过……
花开候花谢,缘起等缘灭,再相见是注定陌路擦肩,还是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谁也没有资格评判以后,是错,是对,还要他们二人自己去选择……
就连花墓,亦不能插手……
“万千迷城,总要推开一扇门,方知此心何处……”
浅淡,直至消失,要用多久?等待,直到放手,要想多久?期盼,直到放下,要痛多久?明尊三字生死劫,万载相思付青烟。
所有人都重生了,可是有谁知道一缕孤魂从此消失了呢?就像凡尘的选择,她亦难两全……
花墓看向更深处的黑暗,那是阴之龙剑所在,可能那个白发少年也在那里……
迈步,踏入命定的缘起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