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谷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唠叨:“公子,您今天这是发什么善心呀,平白无故的让一群叫花子,吃那贵得要命的烤鸭。您知道,就这一顿,花了多少钱吗?”
谷河想想肉都疼,他家公子,在车里跟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我给报个账,您一准也得吓一跳。那一大帮小叫花子,一共四十八个人。好家伙,半个城的小孩子都来了吧,也对,知道这儿有白吃白喝的,那还不全都来呀。”
“一群小叫花子吃什么不行,还上‘宝鼎香鸭’吃去,那可是五十九铢钱一只的烤鸭呀。就那帮小叫花子,他们配吃这么贵的东西嘛!”
“最可气的是,末了那个小叫花子的头,叫张四的那个,连吃带拿,让小二又包了五只鸭子,带回家吃去。”
“您知道这一通胡吃海塞,浪费多少钱吗?三千多呀!”
“总共是三千贰佰贰拾铢钱。”
说着说着谷河激动起来,掏出账单来,看着就要掉眼泪儿。
“就这么一张单子,那是一整袋子的钱的呀!”
谷河说得声泪俱下,听着车里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就像车上没有人一样。莫非公子嫌他唠叨得心烦,早就下车了。
谷河想到这儿,立时打了一个激灵,扭身嗖地撩起车门帘子。
只见他家三公子,正在闭目养神,这才放下心来。
谷河仔细瞧着公子脸色,虽然是闭着眼睛,可是眉头紧锁,不是心平气和的模样,看着也知道,他也闹心。
谷河唉了口气,忍不住又唠叨一句:“公子,您这是发哪门子善心呀?咱们管得着小叫花子们吃香的喝辣的吗?他们算…呃…”
“闭嘴!”李叁倏地出声喝住了谷河没完没了的叨叨。抬起手,抚着额头,声音里都透着不烦躁,“哪那么多费话,赶车去。”
谷河委屈地撇着嘴,放下帘子,堵着一口气出不来,拿鞭子抽马。在他的心里把这笔账记在了张似儿身上了。
那个小叫花子的头儿,简直是个饭桶,五只鸭子,吃吧,最好撑死他!
泰昌楼今天来了几位贵客,涿州城的几位有名有姓的小公子在这里聚会。为首的是本城太子爷,郡守家的三公子,李叁,字君诚;另几个分别是镇远将军家中的双生兄弟,大公子韩林,字沐泉;二公子韩森,字沐川;还有涿州二把手沈家的小公子,沈杰,字文汇;蒋家的宝贝儿子,蒋子都,外号小嘟嘟,太胖了,浑身上下哪儿都圆嘟嘟的。
就这几位花朵儿似儿的小公子,足够让泰昌楼蓬荜生辉了。
更何况还有歌妓助兴,花厅中气氛很是欢乐。几位小公子推杯换盏,李叁却情绪不高,几乎没有动杯。
自从李叁回到涿州,一天连着一天,这几个几年没见面的狐朋狗友,轮流着请客。李叁可谓是日夜笙歌,应该过得很开心的呀?
可就没见他有个乐呵的模样的时候。
坐在李叁旁边的韩大公子,韩沐泉比他们几个大一岁,也成熟一点儿,看李叁半闭着眼,似乎在半睡半醒之间,貌似深沉的样子,这个德行让他很看不惯。
小屁孩儿玩什么不好,玩深沉。
韩沐泉想调侃一下李叁,“李三公子,是嫌这泰昌楼的菜色比不上不归楼,不合口味?还是咱们小城里的歌舞,入不了打京都回来,见识广博的李三公子的眼?”
李叁跟他们几个是自小在一起长大,打打闹闹的实属寻常。沐泉讽刺他,他也就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实在是烦心的很,提不起兴趣跟他斗嘴。
沈杰也凑过来,“咱们的三公子,一向自许逍遥,这里美酒佳肴,歌舞助兴,怎么三公子却这样兴趣缺缺?”
李叁对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沈杰猜测着李叁的心思,对李叁一番察颜观色,顿感有了线索,“君诚,我们是好兄弟,你要想做什么大事,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叁心里是感动的,嘴角扯起了一点弧度,虽然知道沈文汇说话不着调,没谱。
沈杰立马领会他的心思。“要是我猜得不错,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不好意思开口呀,这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哪从男人长大了,没有这种心思呀,没什么可害羞的。”
李叁一头黑线!
沈杰见李叁手抚额头,貌似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嘻嘻一笑,手拍在胸脯上,对李叁吹嘘道:“我跟你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论起追求姑娘,你还太嫩了。但是,你还有哥们我呢,我拿手呀。你的事我就包在我身上,我……哎呀。”
沈杰的额骨上挨了李叁一扇子。“哎呀……你干什么打我?”
“滚蛋!”
李叁再也不能淡定了,横眉立目,举着扇子对着他,如果他再敢说一句,就跟他不客气了。自己怎么会有沈杰这个朋友,交上他真是失误。
沈杰明知他已经恼羞成怒,还不知死活地叨叨,离李叁远一点儿的蒋子都,成了他的倾诉对象。
“小嘟嘟,我一片好心呀。你看看他,公子爷的脾气,活该他不招姑娘喜欢!”
蒋子都听着他唠叨着,嘴啃着鸡腿儿,全然不耽误进食,不住地点头。
“嗯、嗯、嗯,这烧鸡真香!。”
李叁直接无视他俩。
韩沐泉看出李叁的不对劲儿,不再说笑,正色问他,“君诚,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出来,大不了一块想办法。”
韩氏兄弟的老二也开了口,“李君诚,你当不当我们是朋友?能有什么事儿,是我们几个办不到的?”
李叁看了一眼韩沐川,也承认他说的是正确的,这几个朋友,虽然年纪都不大,可在涿州这么个小小边城,还能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的。
让李叁这么抑郁的是,关于这件烦心的事,他是想开口,可又说不出口。
怎么和这几个哥们说,能说他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住了?人家想怎么收拾他,他都得受着。真要这么一说,他堂堂李三公子,有几辈子的人都不够丢的。
本来想从他们中间打听出张似儿的消息,可他们跟小无赖小混混根本不是个阶层的人,根本不知道打听不出什么。
况且,张似儿一直对外保持的印象,完全是个半大小子,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街头小无赖张四。
让谷河去打听张四,倒是听说了不少事儿。
张四是一群小孩子的头儿,传说城里的店家都吃过他的亏,不给他好处,就捣乱,反正没人愿意惹他。
张似儿就是涿州城的‘混世小魔王’,别的一点有价值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