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敏没有料到,再次回到凤凰庄,会在满目疮痍,断壁残垣的庭院中见到银千里。院内的游廊和水榭还在,虽然已是极尽的破损不堪,但可以从它们残存的部分追寻出往日的盛景。尤其是在这儿生活了十余年的罗光敏,这儿的花花草草,一树一木,一片瓦一块砖,每一扇窗棂每一间房舍都清晰可见历历在目。只是数日前,这儿经历了一场惨不忍睹的大浩劫,百余条生灵倾刻间魂飞魄散,他们的死式之惨像是被人下了魔咒了一样,虽没有亲眼目睹,但却能感受得活龙活现,有惊愕,有愤怒,有不解,有豁然,有大笑,有痛恶,还有几个心甘情愿……西厢房,他和师弟不凡宿居的地方,不但被人放火焚烧,还毁掉了内中的所有物件,就连他们的石制座椅也被人一劈两半……院内院外,房前房后唯一没遭受到破坏的就是花园内的那座假山,可那座假山好像也在事发的当天便陷入深深的恶魇之中,没有一丝生机。
“罗少侠,银某没有料到,这些江湖老前辈最终还是难逃毒手。”
“银大侠,不瞒您说,两位师尊及各位英雄穷尽心血想救他们脱离魔教巨毒的控制,为此,连天王法师都出面研制解药,师叔他更是为了给诸位掌门解毒而几近中毒,眼见大功告成……”
“他们不会坐视等待诸位掌门重出江湖的,我们还是低估了空前教的狼性,他们对待猎物从不手软而且用到极致,只是此举还是有些太过灭绝人性,我听说,是苗庄主再造滔天罪孽,他在华山派一位冷姓的弟子身上种了一种毒,然后由他带来的十余名弟子将毒传播给凤凰庄,两位师尊无奈才下了绝手……”
“银大侠,您可知这是什么毒?只有断其性命才能阻止它的弥散,还有甚于空前教断脉奇毒的吗?”
“它和断脉奇毒截然不同,断脉毒绝人性命,不传染,有解药。而此毒听说不危及生命,染上了像瘟疫,又没有解药。银某想,但有一点回天的余地,两位师尊也不会被人逼上绝处。”
“那两位恩师是何以晓得的呢?在下想,当日之情形必是万分的紧迫,容不得半点差池,是谁在紧要关头告之实情的呢?”
“有人说是碧血洞的康姑娘。”
“康琪妹妹?”
“人云亦云,也有说是于少侠的。不过,是于少侠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和他几乎同步去的离恨峰,就算他在离恨峰当日晓得了空前教的阴谋,按脚程也难以急凤凰庄之难,何况他还碰到了五毒僧。”
罗光敏不晓得壁师弟去离恨峰做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乌云滚滚,紧接着一阵响雷,“银大侠,离此不远有一个酒肆,我们还是去那儿吧,也好避避雨。”银千里没有疑议地点了点头,此刻的凤凰庄的确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赶路期间,罗光敏晓得了,银大侠是应五毒丐的那次破落酒肆之约才前往离恨峰的,只是二人未分胜负之际,五毒丐却接到了空前教的传令,以至于不得不再约离恨峰之战。而壁师弟,却是为了找师妹,“壁师弟怎么会去离恨峰找师妹呢?”二人进了迎宾酒楼,在楼上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罗光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晓得,因为当时正与五毒丐疲战,容不得分心,观于少侠的情形,他像是晓得云姑娘在离恨峰遇难了似的,漫山的呼喊,随后我又看见了五毒僧追他而去。五毒丐罢约后,我在离恨峰到处找他,可不但没找到他,连五毒僧也不见了。”
“是不是五毒僧也接到了传令?”
“不排除这种可能。”
“壁师弟会去哪儿呢?”罗光敏心里一战,莫不是他和自己一样,去了空前教?“银大侠……”罗光敏心中有万千疑问,希望能有人给他开解,师傅师叔在哪儿?他们还好吗?师弟师妹他们是否遭受了磨难?被空前教迫害?天罡教、碧血洞的尹教主和康洞主他们现今如何?还有那些数以百计失散的弟子他们身在何处?一时间真是不知如何问起,想银大侠也是不得而知。不过,他希望银大侠一路赶来和他听到的一样,至少没有听到师尊和诸位世伯再次遇难的消息。“您没有……”他有些略现胆颤地还没有问出口,却耳闻楼下一片喧嚣,一下子进来了很多人,紧接着一人扯着沙哑的声音喊道:“有没有人见到我的徒儿?这就是我的乖徒儿!”
“是啊是啊,这就是我的乖徒儿。”一人接道,紧接着哄堂大笑。笑声未止,突闻一声惨叫,楼下一瞬间已变得鸦雀无声。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敢碰我老婆子的乖徒弟!”
“鬼门二骷?”银千里低语一声放下手中的杯子。
鬼门二骷?罗光敏没有料到,这两位老前辈会来朱仙镇,还找什么乖徒儿。却是不知两位老前辈怎么个找法?引得众食客大肆嘲笑。一思未毕,但觉一股阴风骤至,暗道一声不好,头向后仰倾身离座,还未待站稳,但见身后的百合窗已斜飞插向对面的墙中。“不知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在下?”罗光敏说着,人已从那扇破窗一跃而下。他晓得,如此功高的人断然不会错施掌功,而是在找他的梁子。
楼下倒是一幅好景观,时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私议凤凰庄的众食客,一下子哑然无声神色各异,门口六七位相互簇拥在一起,中间一位身体半蹲半跪,脸上僵笑着,目光却注视在鬼门二骷婆老前辈胸前的画像上,显然这位便是鬼门二骷称之为小子你活腻并制止的小混混儿。只是婆老前辈胸前的画像竟有三分的眼熟,“老前辈,您的乖徒弟……”一语未落,但闻一声重哼响在耳畔,随后一人道:“罗小贼,把命留下,本座要用你的人头!”
银千里听闻声音不由得一惊,能自称本座,内功卓然,又擅以阴柔之风作为败人之利器的,江湖中无外乎只有一人。想至此,身形疾起,已与楼下的罗光敏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