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万俟家......”江墨敛目,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窗台,口中呢喃着这几个字,忽然沉声道,“万俟家主请进。”
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入目的是一名白衣男子,他浓密如缎的长发被白玉冠束起,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此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清亮的丹凤眼,仿佛落了一池的星光,分外璀璨。
江墨的眼色又沉了三分。
男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粉衣小姑娘,倒也不认生,看见众人,直接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勾起了小小的酒窝,甜美可人。
万俟遮书拱手微微俯身,“万俟遮书,见过江城主。今日携舍妹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江墨噙笑,却未抵达眼底,笑得越发冰凉。“万俟家主客气了,江某此次也不过是出来游玩山水,结识雅士。万俟家主此次前来,又何来冒昧之言?”
江墨转头看了眼万俟遮书身旁的粉衣小姑娘,“令妹真是天真可爱,不知如何称呼?”
万俟遮书正欲开口,却被小姑娘抢先了一步。粉衣小姑娘冲着江墨的方向小跑过去,却被不离先行挡在了跟前,把小姑娘弄得莫名其妙,还歪过头,越过挡在面前的江不离,瞪着清澈的大眼,疑惑地望了望江墨。
“乌衣大哥哥......”无辜的指了指身前的不离,“为什么这个大姐姐不让我过去啊?”
小姑娘的眼睛太清澈了,眼眸中甚至清晰地倒映着江墨的身影。
江墨抬了抬手,“无碍,让她过来吧。”
不离有些迟疑,侧目看了眼那小姑娘,竟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太干净了。的确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也不再迟疑,侧身让她过去。
小姑娘跑到江墨的身旁,拉着他的衣袖,“乌衣大哥哥,我叫雪吟。下雪的雪,吟唱的吟,好听吗?”
江墨点了点头,“万俟雪吟......好听。”
万俟雪吟一听,一下子激动地跳了起来,眼里盛满了欣喜,“我娘亲觉得很听好,哥哥也觉得呢。”说着还骄傲地扬起头。
满屋子的人这下子都被这小姑娘逗乐了,都大笑了起来。
玄邪衣凑头到万俟雪吟身旁,“小妹妹,你看。那个乌衣大哥哥就是个闷葫芦,穿得一身黑,跟个乌鸦似的。还是我比较好看,来,跟我一起玩吧!”
万俟小姑娘质疑地看了眼玄邪衣,背着手转着玄邪衣来来回回的看来看去,一屋子的人的眼神也跟着她在玄邪衣身上看上看下,弄得邪衣大爷浑身一抖,觉得怪不舒服的。
穆梓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溜到万俟遮书身边,“哎,你妹妹可真可爱。不过,她现在这是在干啥呢?”
万俟遮书含笑,“那丫头,我是拿她没办法。她也不会怎样,只是看她思索的时间,只怕那红衣兄弟待会儿,恐怕会被雪儿的话噎死。”
终于,万俟小姑娘似想起什么一样,激动地一拍手,“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红衣大哥哥你有些眼熟了!”
“哦,能告诉哥哥吗?是不是在梦里见过我啊?”玄邪衣笑得那叫......用花枝招展也不为过。
“我跟你说哦,以前溜出家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一眼风月楼,里面的哥哥姐姐都穿着红衣呢!和你很像的,哥哥你是不是就是从风月楼出来的?”万俟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玄邪衣,希冀得到一个答案,像极了好学善问的好学生。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静默三秒,屋子里爆发出轰天的笑声。
谁不知道,这名满七城的风月楼中,尽是小倌与风尘女。而风月楼中的人,都着一身鲜艳的红衣红袍。啧,还别说,真有点像。
而被笑话的主角玄邪衣,那嬉笑的脸慢慢僵硬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被撕裂。
“哥哥你是不是就是从风月楼出来的?”
“哥哥你是不是就是从风月楼出来的?”
“哥哥你是不是就是从风月楼出来的?”
这句话在玄邪衣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回荡着.......一点一滴地打击着玄邪衣引以为傲的信心。
“咦,红衣大哥哥怎么不说话了?”见玄邪衣呆愣着,万俟小姑娘还好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呀?”
“哈!哈!哈!哈!玄邪衣你也有今天。”穆梓颜快步走到万俟雪吟的身旁蹲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雪吟真聪明,不过雪吟只猜对了一般哦!”
万俟雪吟歪着头,“那另一半是什么呀?”
“那红衣哥哥不是风月楼的人,”说着故意放慢了三分,“不过啊......那些穿红衣的哥哥姐姐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哦。”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乌衣大哥哥更好看些!”
邪衣大爷刚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就听见穆大小姐在诋毁他的名誉,顿时冲天一震,“穆梓颜!你给爷过来,爷保证不摁死你!”
“呀,邪衣大爷今儿不伺候人了?现在折腾,不怕晚上腰背酸啊?哈哈哈——”
“泼妇,你给爷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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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途中
马车里
江墨靠着檀木阖目养神,穆家三兄妹,卿玥姐妹,百里青盏,玄邪衣此刻都保持着静默。
突然,江墨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今日之事,你们以为如何?”
卿玥微微皱眉,“龙川万俟家一向是明哲中立,不像柳家与百里家一样据占一方,除了七年一次的七城会,几乎不出场任何牵涉利益的场合。不过......”
“不过自从三年前,万俟遮书接任家主之位后,这种情况隐隐有所改变。”玄邪衣冲卿玥颔首示意了下,“爷说的可对?”
卿玥点了点头,“是的。万俟遮书是万俟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心机深沉,阴诡满腹。若为谋士,这世间也少有与之匹敌之人。万俟遮书执掌万俟家之后,似乎并不想同前人一般对江氏效忠,还有一方独大之势。今日前来,绝不会是为了示好。”
江墨没有作表态,只是看了眼榠渊,“渊,你觉得呢?”
穆榠渊双手支在膝间,双手交叉撑起下巴,“从他进门的那一刻,我就一直观察着他。他绝不是想来见我们的,真正想来的,应该是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万俟雪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