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不得已,就跟着孙皇后出了泰安宫,往她的甘泉宫而去。
随着时辰变化,已是烈阳当空,热气从地上升起,宫人在一旁持着遮阳伞,一行人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大理石铺成的大道上,孙皇后在首,长乐只靠后的跟着,不敢多有举动,其他妃嫔都已经被打发走了。
碧蓉此刻也站在长乐身旁,没有以往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只是垂首看着地面,唯唯诺诺的模样。
孙皇后时有时无的说着:“太子妃,听闻你前去西南隐居半载,治疗腿寒之症,可确有其事?”
长乐忙站出一步,低眉躬身,谨慎应道:“回母后,儿臣是去西南修养半年,如今已是寒病痊愈。”
孙皇后露出舒心的微笑:“如此便好,据说西南那边气候适宜,四季如春,与我沚京风俗多有不同,不知太子妃有何见闻?”
长乐被问得一愣,心想这孙皇后应该是怀疑她没出过沚京,便笑着回应:“别处儿臣不知道,可儿臣住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青竹,房屋也都是以青竹建成,出门便是青山绿水,景色宜人。”
在沚京空气较为潮湿,一般都没有竹屋,所以长乐猜想,竹屋对他们来说应该也算是了吧,她就按照倚竹村的景色随意的说了几句。
孙皇后并未起疑,只连颔首道:“难怪,本宫看你比起去年,倒是又清透水灵了不少,想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
长乐已经由碧蓉细细说过了以前他们见面的情况,于是含羞轻笑,连忙道:“儿臣看母后也觉得年轻精神了许多,倒是险些没认出来。”
大魏有规定,男女婚配年纪为十六岁,即使是皇家也是按照这个习俗实行,江云笙之所以是三年前定下婚约,就是因为她还未满十六。
至于长乐模样看起来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那是因为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身体就只有十六七岁,恍然过了三年,除了头发和指甲,其他地方似乎也没怎么长。
孙皇后一高兴就握起了长乐的手,面上笑若芙蓉:“记得去年你进宫之时,曾给本宫献上一曲《云中歌》,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本宫还时常惦记着,找蟾乐宫的人又没你弹得那么好。太子妃过几日有了空闲,可否再来给本宫弹上一曲。”
云中歌……怪不得江云笙让她练这首曲子练了两个月,到最后长乐也算弹得像模像样了,还说是大寿上要献给江太尉的,如此看来,原来是为了提防着皇后呢。
长乐欠身答是,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入了甘泉宫宫门内,来到了大殿之上。
孙皇后上座之后,便也给长乐赐了座,此时的脸色看起来要比之前严肃得多,目中青光摄人,倒是让长乐又紧张了几分,坐在那里手心直冒冷汗。
殿内点了熏香,一股清淡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之中,让人闻了在夏日里平添清凉之感,一侧的宫女举着团扇轻轻扇风。
“太子妃,本宫还有一事想要问你。”孙皇后尖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上回响着,大殿内宫人都已经被命令退出去,只剩下皇后,长乐,以及皇后的两个心腹,碧蓉都被潜退了下去。
长乐点头道:“母后请讲。”
孙皇后一挥袖子,身旁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官就捧着个檀木盒子迈出一步,站在了长乐面前,皇后又示意那人打开盒子,冰冷的声音问道:“你可认得这个?”
长乐抬眼,往那盒子里望了一眼,见是一块干干净净的白色绸缎,可是正因为干干净净,才让长乐心里猛然一跳,记起来这块颜色和花样似乎是他们昨晚的床单?她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新婚夜床单上没有落红,意思就是不是处子之身,在这封建时代新娘可是要死的,加上她又是嫁的太子,绝对会被赐死。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未圆房的罪责总要比没落红小得多吧,大不了补上就好了。
长乐想也没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着头说道:“母后恕罪,并非儿臣没有落红,而是,而是儿臣与太子殿下还未圆房……”
孙皇后却似乎没有发怒的意思,命令身旁女官来将长乐从地上扶起,回椅子坐下。她蹙着眉,朝长乐笑道:“太子妃无需惊慌,本宫叫你过来,正是想与你说此事,众所周知,太子他身虚体弱,以往送上门的他都没动过,未能圆房也不能怪你。本宫找你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长乐有些诧异,转而想了想,楚洵今天早上那咳嗽得要断气的样子,似乎真的圆房有些困难呢,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母后请讲。”长乐坐回椅子上,心跳慢慢缓下来,已经惊出一身的冷汗。
孙皇后不冷不热,目光似乎要将人看透一般,凝望着长乐道:“既然你嫁给了太子,那如今也算是我们楚家的媳妇,本宫有话不妨就直说了。本宫其实也是担心太子,不知太子是因为体虚不能与你行夫妻之事,还是因为……因为不能人道呢?”
以往御医检查过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孙皇后多次故意让宫女勾引他,他竟从来都无动于衷,不知是不能人道,还是不喜欢女子。
长乐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未有思忖便维护太子:“儿臣觉得,只怕是太子有心无力吧,等身体好转自然就能了,不会如母后说的那般……”
要知道,如果堂堂一个大魏朝太子不能人道,传出去必然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现在他顽疾难除,朝中就很多大臣上书谈论废太子之事了,都是皇帝对周皇后念念不忘,太子的位子才暂时保住的。
长乐不敢肯定孙皇后的意图,也不知道朝中那些复杂的因果关系,但是她明白,孙皇后这么问,不可能会是什么好心好意,人都有私心,毕竟太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正常人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她肯定巴不得快点废了太子,然后册立她的亲生儿子为储君。如果抓到太子不能人道的把柄,那她肯定要大做文章了。
长乐虽然只是个替身,可是她替的人是太子妃,如果太子都没了,那肯定都没有太子妃了,她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既然做了替身,那她就一定要做得像模像样,才能有机会保住性命,江云笙要是知道太子被废,杀了凤娘然后自杀怎么办,她不想拿凤娘的生命来冒险。
听了长乐的话,孙皇后半信半疑,抬着嗓子问道:“哦?不知太子妃何以见得?”
长乐顿了顿,回答:“这个……儿臣擅自猜测的。”
太子昨晚还偷偷亲她呢,长乐感觉一定是正常的!不过,如果是正常的,为什么昨晚让她捶背按摩一晚上而没有动她,似乎也说不通。
孙皇后嗤笑一声,非喜非怒:“那好,若是哪天见了你的落红,本宫就相信太子正常,你看如何?”
可能长乐头埋得深,所以没人看出她脸色难看之极,吞吞吐吐的道:“母后,太子殿下体虚,恐怕一时半刻难以实行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孙皇后瞥了长乐一样眼,话里有话的意味道,“太子妃,别怪本宫没提醒你,让你落红的意思是让你和太子圆房,不是使什么小聪明手段。若是太子真没问题,那你们现在新婚燕尔,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有有心无力的说法呢?太子一激动,病情大好也说不定。再说,今日陛下不是说了,还等着抱皇孙,你们若是不圆房,陛下就是望穿秋水也抱不上。”
意思就是让长乐想法设法,哪怕是引诱,也要和太子圆房才行。
可能是孙皇后说得隐晦,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长乐却已是满脸通红,她脸皮虽然厚,但是要让她去勾引太子,她似乎做不太出来。若是谎称的话,孙皇后让人来给她一验身就知道了,看来是非圆房不可,和太子总比随便找个人来破身要好。
长乐咬着唇,低声道:“儿臣不知从何做起,还请母后明鉴。”
“太子妃大可放心。”孙皇后抿嘴含笑,招手又唤出之前抱木盒的那个女官,引荐道:“她叫如霜,跟随本宫身边有十几年,如今按照祖训,本宫便将她赐给太子妃,代替本宫教导督促太子妃,毕竟若是今后太子登基,太子妃也是要母仪天下的。顺便,如霜什么都懂,太子妃若是有疑惑,大可问她。”
这个如霜看起来有二三十岁,长得标志,穿着一等女官的服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给长乐见礼道:“奴婢参见太子妃。”
长乐暗叫一声惨了,一个碧蓉还没搞定,又来一个如霜,这还让不让人活。可是孙皇后都说了,这是按照祖训赐给她的,教她如何母仪天下,顺便教她怎么和太子圆房,她完全不能拒绝。
长乐只能站起身,脸上微微抽动,谢礼道:“儿臣谢过母后。”
孙皇后笑得那叫一个满意,连点头:“本宫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长乐心里都在滴血,乖乖点头应答:“儿臣记住了。”
不久之后,长乐从甘泉宫走出来,身旁就多带了一个如霜,而且孙皇后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名贵丝绸,独一无二的贡品给她,真可谓是满载而归,可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想想孙皇后笑里藏刀那张脸就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