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长乐就让人准备好了膳食等着楚洵回来用,不想,楚洵竟然一夜未归。
他第一次夜不归宿,直到次日早晨要喝药的时辰,才咳嗽着由徐季和水轻盈一左一右的搀扶进殿。
长乐还正在梳妆台便梳头,一听动静忙起身迎了上去,就见了水轻盈竟然扶着楚洵,还挺亲密的模样,心里暗暗有些别扭。
好在水轻盈还算识相,长乐上前,她忙退开了好远欠身见礼:“臣女参见太子妃。”
长乐也懒得问她和楚洵怎么回事,只端正姿态,冷冷问:“御医,殿下咳得这么厉害,你可有替他看看?”
水轻盈埋着头,一副娴雅的模样:“殿下并无大碍,只是一直以来替殿下诊治的是另外一位御医,臣女不得擅自参与。”
长乐脸色不怎么好看,朝她摆手:“那你先退下吧。”
水轻盈扣身应了声“是”,就转身盈盈走去。
长乐决定,对于楚洵昨晚的行踪,她一定一个字也不多问,最好就当成事不关己,即使他很可能整晚和水轻盈在一起。
待他咳嗽稍缓之后,便木讷着脸,当着长乐的面吩咐徐季,沙哑的声音道:“把我的东西都收拾下,晚些时候就搬过去。”
徐季皱着眉,偷瞄了一眼长乐,只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去。”
长乐顿了顿,疑惑的问:“殿下要搬出去住么?”
楚洵垂下眼帘,理所应当回答:“你我同屋已足一月,我自然可以搬出去。”
确实已足一月,应该说今日正好是五月二十八,他们恰好成婚一整月,他竟然足期便要搬离。
顿时,长乐心里仿佛被火苗灼烧着,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心坎处堵上了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楚洵在想什么,只知道按照近来楚洵的行为推断,他这么说是真的,没开玩笑。
此刻,长乐脑子里竟然不断浮现出前些日子和楚洵亲密无间的画面,那时候整个人都是轻轻松松的,脸笑容都丝毫不吝啬,若是现在能像那样过也挺开心满足的。
思索在一念之间,长乐感觉话说出来有些艰难,所以声音也小得可怜:“殿下,你不能搬出去。”
楚洵唇角微微勾了勾,不易察觉的笑转瞬即逝,他转头望着长乐,问:“为何?”
长乐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不知楚洵到底要搬去哪。
稍后长乐突然站起身,背对着楚洵,不冷不热给出答案:“朝云殿理应殿下居住,要搬出去也是臣妾搬出去。”说着也学楚洵,对身旁碧蓉就道:“碧蓉,现在就去收拾好我的东西,待会儿送到含香苑去,我暂且去和琳琅公主住几日。”
说完,不等楚洵同意,长乐头也不回就拂袖离去,就这么走了有点怄气的意思。
留楚洵在殿上,眯着眼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呆滞,似有失魂。
长乐出去过后像是身上压着千金重担,想想水轻盈扶着楚洵走进来的时候,真心难受,有点克制不住自己。
她尽量镇定下来,渐渐恢复心平气和,便往含香苑去了。
到含香苑过后,长乐已经表现得若无其事,拉着琳琅的手坐在榻上,温和的对她说道:“妹妹,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搬过来与你同住,希望妹妹别介意。”
琳琅有些担忧的望着长乐:“皇嫂,你又和皇兄吵架了吗?你不是说不生皇兄的气了。”
长乐讪笑道:“妹妹放心,我没生他的气,只是看妹妹孤单,想过来陪陪妹妹。”
其实暗下长乐苦笑,生气的是楚洵,要搬走的也是楚洵,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琳琅抿嘴笑了:“不过,皇嫂来陪琳琅了,万一皇兄孤单怎么办?”
长乐摸了摸琳琅的头,道:“等他觉得孤单了,我在回去陪他便是。”
她心里又腹诽,楚洵和水轻盈不知道多好,哪里可能觉得孤单,又哪里需要她回去陪。
琳琅便没再说什么,对于长乐能来陪她实在打心眼里高兴,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同。
于是长乐就在含香苑偏院住下了,她选择来这里住,其实正是因为整个行宫内只有含香苑楚洵是绝对不会来的,这样就可以免除与他再相见。
长乐如今也只能期待各自分开冷静几天,或许她内心那股正在滋生的情感能够慢慢淡去,最终消散殆尽。
又是两日后的午后,湖中波光荡漾,被微风佛起层层涟漪,湖心水亭内正依稀有几个人影,仔细一看,这亭子里坐着对奕的正是有楚洵与水轻盈,体态风雅,神态沉静。
水轻盈如莲藕般的玉手捻起一粒棋子缓缓落下,便收回手捏着手绢,问道:“殿下,臣女有件事想问,听闻太子妃搬去了含香苑,可是因为那晚之事?”
楚洵若有所思,手举棋子停在半空,无神的双目盯着棋盘上,低声道:“怎么,你怕她妒恨于你?”
水轻盈略有惊讶之色,忙道:“臣女并无此意,只是,太子殿下你……”
“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楚洵依然是面无表情,嘴唇毫无血色似乎又憔悴了几分。
水轻盈垂下头,咬了咬唇脚,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说。
这边,长乐虽在含香苑住下,可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几日下来,她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忍不住要去想楚洵那边的情况,所谓牵肠挂肚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与楚洵分居之后,碧蓉曾嘲讽过她:“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现在不也被赶太子出来了么?”
长乐本来就郁闷,没地方撒气就罢了,碧蓉还要撞到枪口上来,她气冲冲的就回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被赶出来的了,我自己搬走的好么?”
碧蓉翻了翻白眼:“我看你就是自讨苦吃,有事没事提什么琳琅,把太子惹怒了吧。”
长乐翻了翻白眼,抬高嗓音道:“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欲情故纵,只是被楚洵讨厌了而已,讨厌的原因她也不是太清楚。
碧蓉倒还真以为长乐这是什么伎俩,没敢和她再说下去。
其实长乐这两日也在想,她离开朝云殿过后,楚洵会不会就把水轻盈带去那里住了?
这种想法在脑子里留了几日,想让碧蓉去打听打听又拉不下那个颜面。
直到又是一日,长乐正窝在含香苑自己房内,手里挑针引线,亲自教一旁的琳琅做荷包。
碧蓉神色有些复杂,不知为何匆匆走了进来,欠了身道:“太子妃,水御医求见。”
长乐眸中光亮一颤,倒是没料到,她没去找水轻盈,水轻盈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顿了顿,长乐点头道:“好,让她进来。”便又放下针线对琳琅说,“妹妹,不如你先回去吧。”
“嗯,那琳琅改个时辰再来找皇嫂。”琳琅很乖巧听话的点头,便起了身走了出去。
正好她出去时,就见水轻盈与她擦肩而过给她行了礼,便翩然走进来又给长乐行礼。
长乐端坐在上方,脸上沉静如水,淡然道:“水御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给水御医赐坐。”
水轻盈柳眉微微一撇,立在那里不敢入座,倒是突然跪了下去,道:“太子妃,臣女知罪。”
长乐反而有点慌了,这水轻盈突然来给她请罪是什么意思?不知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水御医这是什么话,你我素不来往,你还曾救我一命,何罪之有?”长乐心里没了底,干干的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勉为其难。
水轻盈低头垂眸,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低声下气道:“臣女来恳求太子妃回朝云殿。”
长乐对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敏感,所以想了半天也不知水轻盈意图为何。她颦眉,冷笑一声道:“水御医,本宫回不回朝云殿,似乎和你没有任何关联吧,谁让你来求我回去的?”
水轻盈身子一震,头埋得更低了,只柔腻的嗓音婉转道:“臣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太子妃是因为几日前太子殿下留宿在臣女那里,所以才搬出朝云殿,因此臣女特来向太子妃请罪,不希望臣女影响了殿下与太子妃之间的夫妻感情……”
这次长乐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有两个,一个是楚洵那晚确实在她那里住了,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尚且不明,第二个意思,长乐是因为吃醋才搬出朝云殿的,长乐会记恨她。她这样假惺惺的来请求,倒不像是因为害怕长乐,更像是在示威。
说实话,长乐心里非常不愉快,没见过这种做了小三,正妻没去找她,她倒自己厚着脸皮上门耀武扬威的人。
长乐本来想着,如果是楚洵喜欢水轻盈的话,她就无话可说了,任由他们去吧。可是如今水轻盈这一举动,外面看起来好冷脱俗的她,骨子里倒是有股狐臊味,说不定是她创造什么偶遇机会,故意勾引楚洵的,于是,长乐在水轻盈脸上默默标了情敌两个字。
原本对水轻盈的印象一落千丈,长乐思绪只是一念之间,她忍住心里的不快,含笑道:“水御医恐怕是多虑了,本宫只是来陪陪琳琅公主,过两日便回去。不过,本宫倒是不知太子殿下曾在你那里留宿,你这么说倒是让本宫为难了。”
长乐自认为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不低,不然也没法高枕无忧的做这个替身,她这一句话,反而水轻盈脸色煞白,眼神漂浮不定起来。
见水轻盈咬着嘴唇低着不语,长乐叹息一声,笑里藏刀道:“不如这样吧,水御医名节固然重要,既然太子殿下已然宠幸于你,待回宫之后本宫定将此事禀告父皇母后,给水妹妹一个名分,你看如何?”
长乐说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可是她作为太子妃的话,这样的话不得不说,一是确定一下水轻盈到底有没有和楚洵发生关系,二是看看她有没有嫁给楚洵的意思。
连水妹妹这个称呼都出口了,水轻盈本应该高兴得要死,可是她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臣女一介孤女,不敢枉自高攀殿下,请太子妃收回成命……”
听她恳求,长乐心里冷笑了几声,真觉得表里不一什么的形容她再好不过了,明明嘴角的笑意都没藏住,偏偏还口是心非。长乐深吸一口气,便说道:“妹妹放心,殿下早晚是要再纳娶,你天生丽质又有一手好医术,能够照顾殿下本宫自然最放心了。”
哭,长乐这才知道,她刚才还骂水轻盈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其实这句话用来形容她自己还更恰当,明明恨死这个小三了还不得已说出要让她进门的话,真想打自己一顿。
水轻盈露出一副总算放心了的表情,这才唇角微勾,有些害臊的看着地面。
长乐恨不得马上赶她走,只道:“好好伺候殿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之后便象征性的赏赐东西给她,然后把她打发走了,简直就是应了她的意思,承认她现在是楚洵的人,两人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
水轻盈走后,长乐气得肺都要炸开了,却只能忍着,安慰自己,楚洵早晚是要有三宫六院的,而且这些烂摊子反正是留给江云笙,她长乐一年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