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阴暗中生活的人聚集的魔窟,世人眼中肮脏的阴井暗渠,对于不能见光的老鼠来说再好不过。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天生就是为了我这种见不得人的存在而准备的,但是为什么,我就要在这里苟且偷生?
我蜷缩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陪伴我的只有身旁落下的污水与时不时闪过的老鼠。虽然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但是身为一无所有的我更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你看,是那个小子。”一个妇人在距我十几步的地方对着另一个妇人窃窃私语“他是逆法者吧”。
“是啊,那小子的血是黑的,据说是上次乞讨的时候被杂货店的店主一棒子打在头上了,漆黑的血。据说连帝国都被惊动了。”
“那小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据说收养过他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样就死了,样子那叫一个凄惨啊……”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这家伙的诅咒,这家伙一定是诅咒之子。咱们离他远一点。”
“看,那家伙在看着我们。快走快走。”
……
我孤身一人在街上彷徨,感受着腹中传来的阵阵悸动与身边所有人看待怪物一般厌恶而惊恐的目光,天生灵敏异常的感官让我想躲也躲不开这些足以穿透心灵的词锋,因此麻木的也只能是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
尊严?在生存的渴望面前一无是处,关爱?对我而言遥不可及。
回忆着种种往事,过去的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我也不清楚我是怎样长大的,每一个人都有记忆的起点,而我的记忆从一开始便是死亡,空洞的双眼早已无法表达情感,干瘪的身体仿佛一切都被抽空,但是我知道,那两个家伙是我应该称之为父母的生命,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我辗转于各个家庭之中,每一天都像是虚幻的。不知何时一觉醒来之后,我所信任的所深爱着的家人们便会像我父母那样消散,生活就像是噩梦,每一秒都不能放松警惕。但是越是惊恐一切就消失得越快,越是害怕失去想要抓住走得就越远。
我…也许生来就不应该拥有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我所应该拥有的只是这五年来游荡各地的每一个孤寂无援的寒冬与似乎没有边界的黑夜。回忆着黑暗的过去,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将沿途的房子乞讨完了,身后的房门完全紧闭着,今天除了路人们日常的责骂与怪异的眼神之外一无所获。
“喂,小子。你今天还是一无所获啊。”身边传来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给你,省着点吃。我今天也只讨到了两个。”
顺着和黑面包一样黑漆漆的手向上望去是瘦弱得只剩下骨头盯着如同鸡窝一般蓬乱头发的男人,就算有面容上覆盖着的层层污垢,但我还是能认出那个男人——同居住于下水道中的乞丐团体的一员。虽然乞丐团体的成员们也因为真实的传言而刻意地与我保持着在距离,也从来没有对我正眼相待,但也许正是因为弱小的人们之间往往因为明白弱小的悲哀而残存着最后的温情。
我接过微微散发着酸气的冰冷的黑面包,男人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虽然样子确实难以下口,但是三天没有进食带来的欲望让略显腐败的酸气也变成了佳肴的醇香,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直接咬了上去。
因为快速下落而接触到石头般坚硬物体的牙齿险些被震掉,眼角挤出眼泪的我急忙将口中的东西取出,没有了温度的黑面包简直就是一块石头。但是……又能怎样呢,想要活下去必须要吃掉这唯一的食物,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面包掰成两截,中心的部分在手指的力量下还能取出可以食用的部分,只是半分钟的时间石头般的面包就已经自内而外地被蚕食殆尽。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将这外层的石头咽下去的。
进食之后,头莫名地感到沉重,莫非是这一点食物已经完全不足以填补我日益增长的食量了吗?不,不对,这食物有鬼!身体开始不听使唤,我用尽全力伸出自己无力的手,想要逃离这里,但已经于事无补。
可惜最终让我品尝的是无尽的冷漠,看来这世界并不喜欢让我拥有温情。
“快!他已经被我迷倒了。”是那个男人,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我清晰地听见了沉重的盔甲与湿滑的地面发出的独特的声音。
“这就是那个逆法者?”一个瓮瓮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千真万确,大人。他的血是黑色的,我亲眼所见。”听声音那男人正在百般讨好那个问话的骑士。
“我明白,对于逆法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过一个。”我已经能听见剑刃出鞘的声音。
背叛总是能给被背叛者带来无尽的怒火,就算是早已被世界抛弃的我也不例外。无尽的怒火几乎要吞噬我的意识,暴乱的气息在身体的每一处流动,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爆体而出。我还是第一次发火,从来不明白一个人的怒火能强烈到这种能让已经被迷倒的人感到痛苦的地步。
我感受到身体被撕扯,难以忍受的疼痛带的来恐惧并不能对我的怒火有丝毫影响,一股狂暴的意识正在和孱弱的我的灵魂争夺着身体,只是挣扎了一小会,我的灵魂便在身体中游走。
就像记忆初始那片梦境的黑暗一般,无声,无助。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境,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有父母关切的面容和一个正常人能享受的一切。但是,事情绝对不会按着我的愿望而改变,无论我是怎样的哀嚎渴求。
睁开眼,仍旧是那个下水道,只是原本黑色的污水已经被鲜血染成殷红。骑士们也确实来过,因为身边散落着的凌乱而模糊的肉块边上有着金属的残片,半圆形的墙壁上镶嵌着亮白与猩红。我盯着不知是那个部分的残片就这样静静地挂在天花板上,摇曳着。
若是常人看见这样的景象,呕吐恐怕是在所难免的。但是我却丝毫不为所动,情感似乎被完全抽空,就像一无所有的荒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直困扰着我的饥饿感也随着情绪的消失而不见了踪影,逐渐恢复的感官让我感受到了嘴中的腥甜,我下意识地抹了抹嘴,映在我还算白皙手背上的是一片血污。
“哼,”我冷笑一声,只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没有任何情感流露“弱者,没有资本留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