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节离开京城时,是由林元奉亲自送行,也是殊荣备至。
贺明节离开京城后,与林元奉有书信往来,既增进了情义,又别有一番趣味,是甚欢。
一个月后,贺明节结党营私的消息传来,林元奉并不相信,还向着皇上说了他许多好话。
其实,不用林元奉说,池悦心中也是信任贺明节,他以为,曾在他宫中慷慨激词的人,不会是那般世俗之人。
只是事实由不得不信,地方小官并不想直接惊动皇上,他将信递进了林元奉府中,林元奉看了信,气的全身发抖。
那是贺明节送礼与收礼的凭证,寄信人是贺明节身边的人,自言说当初投到贺明节手下,全是依仗贺明节的高风亮节,不曾想却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即使有这般明朗的证据,林元奉还是不肯相信,直至一次,有皇命在身,林元奉出行路过环青城,便起意去见了贺明节。
贺明节依旧是贺明节,人,依旧是那个人,谈吐依旧高雅,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不是这些,是眼睛。
林元奉只看了贺明节的眼睛,便是受不住,他失望了,与之大醉一场。
不管他林元奉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忽略不掉贺明节的眼睛,他原先最欣赏的眼睛,再不复清明。
林元奉再不能同先时那般与贺明节相谈,他已不能甚欢,他心中有的,只是悲哀。
难不成在这世上,权势真的比节操与性情还重么?
他贺明节原本分明是——
林元奉与贺明节分别,回到京城时,或是因了水路难耐,心中难过又添了几分。
林元奉又清楚了些,他似乎能理解贺明节的作为,但他绝不会苟同。
自那之后,林元奉便刻意回避贺明节,原先来往频繁的书信,也被他搁置了。
他以为,已无必要。
林元奉不再回信,贺明节的来信却更加频繁,林元奉暂且忍着。
一日得闲,林元奉拆开一封来信,看罢登时大怒,他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复又展开,借着灯火尽燃了。
想不出……竟然能如此厚颜无耻!
贺明节信中意思再明白不过……竟是要攀附于他!
随即又想了想,贺明节原是池容王爷的好友,再如何攀附,也应当是攀附池容王爷啊,为何那边不见动静?
不再多想,林元奉果断提笔,写了一封断交信,信中写着他对贺明节的失望。
书信一封,极快便到了环青城,贺明节终于收到林元奉回信,以为是事成了,不想拆开来看却是一封断交信!
贺明节坐在椅子上,仔细看了信中文字,字字诛心,有那么一瞬,贺明节心跳加速,几乎是要坐不住。
为何——
夜里难眠,贺明节走出房间,奈何屋外寒气太重,他复又进了屋,只站立在窗前。
看了那番话,贺明节怎能受得住?
只是一切皆是咎由自取,他也并不能怨得谁来。
踱步到午夜,贺明节终于有了睡意,他回到床上,覆了被子,睡了。
这天夜里,贺明节在熟睡时,一条小龙显形,他化为一男子,走进屋子,看到了桌上的信。
他脸色阴沉,看着贺明节依旧熟睡,他心中怨气难消,便将信借着灯火燃了。
第二日,贺明节见信已无踪,屋内却有燃烧气味,因昨日思绪有些混乱,他以为是自己气着,把信燃了,并未细想。
午时,有人入官府求见贺明节,贺明节允了,见却是一着玄黑衣的男子。
男子一见到贺明节,便要贺明节撤去站在两侧的人,贺明节又怎会应了他?
男子早有预料,向贺明节道了一句:“信我已看过,大人要我如此说出么?”
贺明节果然变了脸色,挥手使人退下,男子亲自转身关上房门,房内只余两人。
“大人做的事,我一直在旁看着,再隐秘,我也知晓。”
——我此来,不过是劝大人一句,莫要迷失于权势。
——大人原本,不是这般的人。
贺明节听了,心中虽有着羞愧,但他不曾动摇心中欲念。
“本官原本是怎样的人,只有本官自己能说,如今亦是如此。”
——若是你欲谋害本官,本官定不饶你!
男子听着,原本阴沉的脸。突然现了笑意,只是笑得悲戚。
“大人原本不是大人,却是有大人风范,如今大人已是大人,我却不曾看出大人身份!”
——贺明节,若你执意迷失,你当知后果如何!
贺明节听罢,心中竟全无反应,这一点,男子亦有察觉。
男子面上神情难明,却最终是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贺明节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双手攥起,久久无言。
如何……已是不能。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