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生吃了一头还未睁开眼的小狼崽子,老乞丐阻止狗儿去吃第二头,倒不是不忍心,而是怕他一下子吃太多撑坏身体。接着狗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高烧依然未退。
“赖疤头”拆开裹在狗儿腿上的布条,发现果真有了溃烂的迹象。他壮着胆子爬出石洞,想去找点清水给狗儿清洗一下伤口。走了大概半里多地,清水没有找到,却意外发现了一具尸体,身上的衣衫样式华美,面料名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用拐棍儿挑了挑尸体,确定对方的确是死了,才蹲下身子,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打算给狗儿穿。
就在他扒衣服的时候,发现这人身上有不少宝贝,一块绯红色的玉佩,一些散碎银两,一柄巴掌长的火红色小剑。衣服里还套着一副光灿灿的轻便宝甲,明明是金属质地的,拿在手里却像没有重量似的。赖疤头心中一惊,这可能是一位神仙!
他吓得不轻,赶紧抱着东西往回逃。他回到石洞没多久,天上就飞下来一个女人,看到被扒得光溜溜的修仙者,这位太阳宫的女宫主桑棐哭笑不得,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活该!”然后丢出一团火焰,把尸体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到底被谁捷足先登了呢?怎么连衣服都扒……”桑棐展开神识,很快就发现了躲在狼窝里的“赖疤头”和狗儿。
“原来是两个逃难的凡人,难怪。罢了罢了,那几样东西也算不上什么宝贝,就送给他们吧。不过,可别给他们招来麻烦才是。”
短短一两个呼吸,桑棐就来到了狼窝前。她柔声喊道:“老人家,你把那小娃娃抱出来。我给他治治伤,不然他连明天都撑不过去。”
“赖疤头”听到洞外的说话声,先是被吓个半死,而后又喜不自禁,赶紧连拉带拽把狗儿弄出狭窄的狼洞。
看到桑棐的一瞬间,“赖疤头”就怔住了,心里猜想,这肯定是一位仙女,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美呢!
桑棐也不在乎老乞丐那种敬畏中带着爱慕的眼神,从指间吐出一缕火焰,往狗儿腿上的伤口区域抹了一下,腐肉被焚烧掉,嫩肉结了痂。神奇得不可思议。她又凭空变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金黄色的药丸,喂到狗儿口中,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小家伙,算你有福,让我给遇上了。不然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老人家,你拿走的那几样东西一定要藏好,不然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赖疤头”吓得一激灵,说道:“仙女稍等。”
他爬回石洞,把他扒走的那些东西统统拿了出来。“仙女,老汉知道这些宝物不是我们这种卑微凡人该拿的,仙女都带走吧。不过狗儿身上的衣裳都快破成布条了,老汉能不能把这套衣服留下?”
桑棐用奇异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柔声说道:“老人家,你以前见过像我一样的——仙人,是不是?”
“赖疤头”点点头。“见过。好多年前的事了。老汉在南疆行讨的时候,无意中救过一个仙女,可惜最后她还是死了。被比她更厉害的神仙给杀死了。狗儿就是那位仙女的孩子。”赖疤头生出一个念头,想要说动这位仙女收留狗儿,那样的话他就用不着再跟着自己吃苦了。若是他有仙缘,还能活出另一番生命境界。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虽然“赖疤头”明知这种希望不大,但也想试一试。
“哦?竟有此事?”桑棐望了一眼狗儿的畸形左臂。“怪不得他的身体强于普通小孩呢,要是凡人的孩子,撑不到现在。可惜,他母亲怀他的时候腹部受过重创,导致他的一条胳膊伸进了胸腔里,以后也没有再发育。这孩子能活下来真是侥幸。”
“是啊!”赖疤头叹道,“我第二次见那位仙女时,她已经死了,可能死了好几天了都,一条野狗正在撕扯她的脸。我下葬她的时候,才发现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一个劲地又蹬又踢。我剖开她的肚子,把这孩子取了出来,他居然一声都没哭。此后跟我行讨了八年多,也从未见他哭过一次。他是个特别坚强的好孩子。”
桑棐点点头。“能抚养他八年,足见老人家心地宽厚。这样吧,这几样东西反正是你拿到的,我原本就没有打算跟你要过来,我用法术给它们改变一下形貌,你随身带着也没有人会起意动念。就当是我送给这位坚强少年的礼物吧。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我再给你留一颗救命的丹药,既可以疗伤,也可以延年益寿,你服了它,可以多照顾他几年。”
赖疤头暗叹一声,希望落空了,仙女显然不打算收留狗儿。要是硬求她的话,谁又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神仙的所作所为从来都不能拿凡人的那一套经验来揣度,万一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管了一回闲事,要是再提更高要求,反倒可能弄巧成拙,把她给惹恼了。“多谢仙女了!老汉会在心中日日为您奉上一炷香的!”
桑棐笑着摇了摇头,做完手头上的事后,就飘然飞走了。
老乞丐把药丸藏好,没舍得吃。而后把狗儿的一身破衣服脱下来,挽在自己脏兮兮的瘸腿上,把宝甲和道服变化成的“破衣服”给狗儿穿上。把飞剑变化成的黑铁环戴到狗儿的脚脖子上。至于那枚绯红色的玉佩倒不是什么法宝,只是一件极为贵重的装饰品,桑棐没有动。“赖疤头”把它贴身藏好,打算等有机会就卖出去,那样狗儿就用不着再行讨了,能在国都新安城买上一栋漂漂亮亮的大房子,还能娶上一房好媳妇。再过些年,他就能当太姥爷了。
想到这些,“赖疤头”的心头火热火热的,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活着走到新安城。前些年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他带着狗儿在南疆那边行讨都能吃上好东西,可自从前年起,那可怕的天灾就一桩接一桩发生了。南疆的天上不再下雨了,蝗虫铺天盖地,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而后该死的南蛮人也趁机侵入南疆,到处杀人抢夺财物,饿得奄奄一息的屹唐国军队根本挡不住。
今年南蛮人已经追着逃难的百姓杀到了中原腹地,可能就在他们屁股后面没多远处。后来他还听说,这三年来不光南疆遭了天灾,其他地方也不好过,起兵作乱的也不光只是南蛮一方,还有东夷的鱼人族,西疆外的火戎族、北疆外的夜哭族,甚至还有个邪教“鬼王宗”。他们号称“五蛮联盟”,打算趁着灾荒,联手颠覆屹唐国的江山。
但愿屹唐国的军队能够杀退这些蛮夷,不然就算到了新安城,恐怕也享不了福呦。
“赖疤头”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吼,他回身一看,只见一匹骨瘦如柴的青狼正站在石洞的不远处,向他们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看就要扑上来了。
“赖疤头”赶忙护在狗儿身边,胡乱地挥舞起他的拐棍儿来,想把母狼吓走。可是他刚挥舞了两下,失去拐棍支撑的右腿就一软,“扑通”一声摔倒了,恰好压在狗儿的畸形左臂上,把狗儿压得疼醒过来。
“狗儿快跑,母狼回来了!”老乞丐喊道。
狗儿见老乞丐吓得惊慌失措,半天爬不起来,而母狼已经发动了进攻,他想都不想就迎着母狼扑了过去。
虽然母狼很瘦,但也不是狗儿能够对付得了的,一下就被母狼按倒在了地上,狼吻向着他的脖子上咬来。情急之下,狗儿薅住狼脖子上的一撮毛,使劲往高提着,不让它咬下来。老乞丐这时终于站了起来,抡起拐杖在狼腰上来了一下子。母狼吃痛,一个跳跃离开狗儿,跑进了自己的狼洞里。
“快走,快走,母狼要是发现她的孩子少了两个,肯定要跟咱爷儿俩拼命。”
这时天上乌云忽然散去,太阳远在西山,原来已是黄昏。狗儿听到远处也传来狼啸声,拽住老乞丐,说道:“姥爷,不能逃,母狼要是召唤来同伴,我们就没活路了。”
“那怎么办?”老乞丐急得身如筛糠,根本没个主意。狗儿却冷静地说道:“我们把母狼赶出来,躲进狼洞,用石头堵住口子,狼群再凶也进不去。”
“聪明小子!就这么办!”老乞丐立马就要往狼洞里钻,狗儿拽住他,“姥爷,让我来吧,我身体小,在狼洞里能活动得开,以前我也和狼打过架,知道怎么对付她。”
狗儿不由分说钻了进去,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没一会儿,母狼就嚎了一嗓子,从洞里蹿了出来。
老乞丐见机不可失,趁母狼胆怯的空儿,抱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连滚带爬来到洞口,放下石头,自己一猫腰钻进狼洞,又用拐棍的把儿把石头往里勾了勾,把本就不大的洞口给堵上了。
母狼嘴里其实叼着一个狼崽子,这时轻轻放下小狼崽,冲着洞口一通哀嚎,简直是连绵不绝。群山里的狼吼声也此起彼伏,纷纷响应她,向着这边赶来。
入夜了,悲壮的狼啸声忽然停了下来。老乞丐一直握着拐棍趴伏在洞口守着,生怕狼群突然蹿进来,冷汗把地面都洇湿一大块。洞里的四个小狼崽子饿得嗷嗷乱叫,狗儿充耳不闻,他又昏睡了过去,不过这次是因为那枚丹药的药效发作了。
老乞丐心想,还是臭小子机灵,想到了这个法子,狼群虽然守在洞外,却没办法钻进来,等明天天一亮,它们多半也就走了。
正这时,四个小狼崽子的叫声忽然变味儿了,又急促又响亮,好像特别兴奋似的。老乞丐不明所以,狗儿却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左边的石壁松动了,一块一块地往下掉碎石,接着一个狼头就探了进来,狗儿惊喊道:“姥爷,快跑,这狼窝还有一个暗口子,公狼进来了!”
老乞丐吓得一哆嗦,想回头看一眼,却因洞口太小转不过头来。
狗儿又喊道:“姥爷,快出去啊!”
老乞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用拐棍把堵在洞口的石头推开,以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敏捷向外爬去。
爬到洞外后,老乞丐两腿打颤,感到脑袋晕眩。一双双发光的眼睛,正围成一个圈儿,根本无路可逃。
正这时狗儿也蹿了出来,公狼紧随其后,一下从背后把狗儿扑倒,连带着老乞丐也被撞了一下,滚翻在地。原本守在洞外的群狼呲牙尖啸,带着仇恨和嘲讽一股脑扑了上来。
就在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大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淡淡的红芒从地表溢出,天空七彩流光,夜色变得格外妖异、美丽,那一道道彩光飘渺而虚幻。恐怕整个屹唐国都能看到这一幕。
紧接着就有无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还伴随着闪电雷鸣,尖锐的风啸声,汹涌的火光,等等异象。
狼群登时被惊退,狗儿和老乞丐又逃脱一劫。
“神仙又打架了,姥爷。”狗儿满眼惊骇地瞪着天空。他真的看到有人影在天上飞了。
老乞丐念了声“仙女保佑”,拉起狗儿的手赶忙往山岔里逃去。
大地安静了短短一小会儿,又剧烈震颤起来,这次简直能把人颠得飞起来。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一道赤红的光柱冲天而起,天地却猛地寂静下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一刻仿佛持续了好长时间。等狗儿摇晃脑袋从那种迷幻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时,天空变得可怕极了。有流星坠落,有长达千万丈的剑光横掠长空,还有山岳一样大的器皿卷起黑色风暴,吞吸周围的一切。一面骷髅旗遮天蔽月,似要摇碎苍穹。
“世上真的有神仙!”狗儿盯着光怪陆离的天空,眼睛比星辰还亮,害怕不足以让他战栗,心中更多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
“狗儿,你站起来干什么,快趴下啊!”老乞丐急得大声呵斥道。
狗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还抬步向着红光冲起的方向跑去,魔怔了一样。
天空开始有尸体坠落,像下饺子似的,现在不光能听到不知原因的轰鸣声了,还有神仙的喝骂声传下来。
“修神者,老夫劝你们速速离开。这颗神之心老夫志在必得。再不知好歹,休怪老夫把你们尽数屠戮在此!而后寻上你们的山门,将之夷为平地,寸草不留。老夫言出必行,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好好思量吧!”
“老匹夫,你一出手就杀我星宿海十余名弟子,我道冲与你势不两立!”
“区区地级门派,也敢放此厥词。不怕告诉你们,老夫身中诅咒,时日已无多,如果得不到这最后一枚神之心,终是免不了一死,那老夫还有什么可在乎的?老夫宁肯跟你们星陨大地拼个两败俱伤。有本事再把你们那几位神之心的融合者请出来,看看他们是否能把老夫斩杀在此地。”
“仙人……你很好!今日我道冲不是你的对手,但如若今日我活下来,他日见到任何修仙者,杀无赦!”
“你尽管杀,跟老夫何干?况且,你如此冥顽不灵,老夫岂能让你活着。斩!”
又一具尸体从天上掉下来,恰巧落在狗儿的身前,头颅已经不在了,不知飞到了哪里。
狗儿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被惊醒过来,看到脚下的无头尸体,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尸体旁边,腿软得动都动不了了。
天空上神仙们的战斗太惨烈了,每一个呼吸都能看到有尸体从万丈高空向大地坠落。
千年前,一位从“孤独星”飞升到仙界的仙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重返故地,带领他曾经的门徒和好友,冒着陨落的风险进入了祖源地“星陨大地”。
面对这片大地,连仙人都会感到胆战心惊,因为这里充满了对修仙者的诅咒。刚一踏足,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仙力被削弱了九成,生机不受控制地向外泄散,短短几个时辰,头发就由黑色变得花白了。至于未成仙的人反倒稍微好一些,仅仅是境界被压制了,寿命衰减得比较缓慢。他们几经辗转,寻找到被誉为星陨大地最钟灵毓秀的栖云山。仙人推算到,第六颗神之心极有可能在这里出世。
当时他最有力的帮手,就是座下亲传弟子炎童,已修到大乘境界圆满,即将斩尸,实力仅次于他。
星陨大地的修神者有六个修炼境界,分别是:感应境、开窍境、归神境、洞府境、星空境和超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超脱”已经不属于修神境界了,而是神,所以修神者只有五个境界。
星陨大地之外的修仙者,则有八个修炼境界,分别是: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大乘期、斩尸成仙。斩一尸便是仙。斩三尸就是真仙。这位仙就是刚斩了一尸的仙。
他们等待了三天多,第三天深夜,一道充满煞气的赤红光柱从栖云山冲霄而起,常年被云雾笼罩的栖云峰第一次显露真容,方圆几百里地都发生了大地动,造成死伤无数。
接着无数的修神者从四面八方赶来,彼此之间为了争夺神之心展开搏杀。其中的过程异常错综复杂,绝不是简单的修神者与修仙者两方势力之间的战斗,因为人人都有私心,都觊觎神之心的无穷奥妙,想据为己有。而且期间还出现了一头神兽“饕餮”和一头妖兽“穷奇”。
最后饕餮击败穷奇,仙人击败饕餮,五位后赶来的神之心的融合者又合力击败仙人,可是第六枚神之心,却不知为何,最终落入了炎童手中,随着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炎童再次现身时,已经实力大增,并且公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原本就是星陨大地人士,奉了父命潜入修仙者当中学习修仙之法,想结合仙道与神道,创出一条全新的修真路径。之后他便“仙”“神”两道双修,开创了栖云山宗。
当年的那名仙人,就是如今飞在天上大杀四方的仙人。尽管仙力被星陨大地大幅度压制,但毕竟是成仙者,而这里的修神者最高境界也只是“洞府境”,战斗力相当于修仙者的“大乘期”,境界鸿沟不可逾越,无人是他的一招之敌。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声从光柱中传出,接着光柱支离破碎,飞出一头豹身龙首、口衔宝剑的怪兽。它始一出来,就冲向仙人,口中宝剑将中途的一切障碍都绞得粉碎。十多个正在激战的修神者和修仙者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绞成了肉泥,再也分不清你我了。
“睚眦!该死,第七颗神之心的守护神兽怎么会是这种难缠的凶兽?”仙人大惊失色。
修神者们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神之心在睚眦的腹内,我们先不要抢夺,让它缠住仙人,趁此良机,我们把其他修仙者统统灭了,断了他的手脚!”有人喊道。其他修神者别管境界高低,尽数响应。他们恨透了修仙者。
睚眦的出现,令战场形势陡然逆转。这一次,修仙者一方开始大量死亡,毕竟星陨大地是修神者的地盘,冒险前来的修仙者并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而修神者却不断地从各个宗门赶来救援。
仙人恨得咬牙切齿,但一时半刻脱不了身,睚眦是一种极度记仇的上古凶兽,它缠上谁,绝对是不死不休。
“该死!该死!该死!”仙人恨得发狂,一头枯白的头发气得根根倒竖。“难道老夫真的与神之心无缘?”
他抽空扫了一眼战场,发现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自己这一方的人数就锐减了三成左右。这次他连威胁带许诺,从各个门派借调来近千修仙者,最低都是元婴境,原以为万无一失,神之心唾手可得,可没想到这帮死脑筋的修神者这么拼命,宁肯鱼死网破也不肯妥协,偏偏紧要关头又杀出一头睚眦,第一眼就盯上了自己。
“罢了!罢了!天要绝我青霄子啊。”仙人喟然长叹,而后高声喝道:“众修仙者听令,速速退出星陨大地,不得恋战!”
“这就想逃吗?”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方飞来一道流光,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今日你把命留下吧。众修神者听令,今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修仙者,给我杀!”
黑衣女子双臂展开,化作两扇漆黑的羽翼,然而这种漆黑却像夜空一样,里面映出成百上千颗璀璨的星辰,美轮美奂,简直分不清它是自成一方星空,还是如镜子般映照了天上的星辰。
只听有人惊呼道:“我知道了,她是‘三天五地七玄’中的第三‘天’——命运神殿的雨柔神女!全天下只有她一人练成了星空之翼。”
“原来是她!太好了!‘三天’中终于有人肯出手了。仙人必死无疑!”
“杀掉这帮修仙者!”
“杀!”
仙人看到黑衣女子向他出手,反而冷静了下来。苦笑一声说道:“老夫从没有杀过你门下的任何一个弟子,你真的要破坏契约引起仙神大战吗?”
“战便战!你们修仙者把我星陨大地当成屠宰场。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任由宰割不成?废话少说,血债血偿,今日你必死!睚眦,我代表‘三天’承诺你,从此还你自由之身,且命运神殿的大门愿意为你敞开!”
睚眦口出人声:“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好!我帮你杀掉他!”
“不必,我杀他绰绰有余。你现在把神之心找一个合适的人送出去,完成你的职责。”
睚眦激动万分,他出生于万族战争的末期,至今多少个年头了,数都数不过来了,自从被人类的“神”俘虏后,他便一直追随那位神,神死后,他便负责守护主人的神之心,沉眠于神墓。而今终于重见天日了,最渴望的就是能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
“找一个合适的人是吗?是不是不管给谁都是我说了算?”睚眦眼神里流露出阴险和报复欲。
黑衣女子已经把仙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而她却游刃有余,有空调笑道:“规矩你懂,你要是敢破坏神定的规矩,我便收回先前的承诺。不介意将你永远镇压。”
“好好好,我懂了,我懂了。大姐别当真。我怎么敢觊觎神之心呢,你说是吧?”
睚眦在天上扫视了一遍,大摇其头,“不行,都不行。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要是让你们继承了神之心,我就没好日子过喽。”扫视完天上斗得不可开交的修神者和修仙者,他又扫视大地上的凡人,忽然眼睛一亮。“这俩乞丐不错,一点修真的底子都没有。可是给老的好呢,还是给小的好呢?老的活不了几年了,简直是上上人选,不过违规违得好像有点太明显了。那就小的吧。但愿你此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能白白浪费掉这枚神之心。神当年那么对待老子,岂能找一个让他满意的继承者?哼!”
睚眦从嘴里吐出宝剑,直奔躲在沟岔里的狗儿而去。
“轰”一声,那里直接炸开一个大坑。狗儿随后就被落下的尘土和碎石掩埋在了坑底。睚眦则抛下一众人等,向着北方逃窜而去。
“快追,睚眦逃了!神之心还在他腹内!”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陆续有人脱离对手的纠缠,向睚眦追去。当越来越多的人把心思放在神之心上后,便无心再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了,纷纷舍弃对手,追了上去。
而这时,黑衣女子也终于使出绝招,如夜空一般的羽翼上飞射出满天星光,化成利剑将仙人穿成了刺猬。仙人体外的仙光登时熄灭,从天空坠落了下去。
这里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去追睚眦,他们在等黑衣女子和仙人分出胜负,而自身也杀红了眼,不把所有敌人杀尽誓不罢休。
见最终取胜的是黑衣女子,仙人直接被斩,还留在此处厮杀的修仙者终于胆寒了,顾前不顾后地向外突围,想要逃走。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从羽翼上射出千缕星光,修仙者接连发出哀嚎,最终一个也没能逃掉,统统被斩杀。
这一拨悍不畏死的修神者个个挂彩,其中就有太阴宫的独孤沧海和太阳宫的桑棐。他们俩都是一宫之主,而且还是黄级宗门,即便面对天级宗门“命运神殿”也具备一定的交涉资格。
两人向黑衣女子抱了抱拳,独孤沧海说道:“多谢雨柔神女援助!若是没有你在,我们恐怕都已死在那个老匹夫手里了。”
“不必客气,星陨大地的修神者本就是一家人。”黑衣女子说道。“去争夺你们的机缘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这……”独孤沧海正要说话,桑棐抢先说道:“那就烦劳神女了。我们去碰碰运气。”她拽着独孤沧海的袖子,化作流光飞走了。其他几位修神者也争先恐后,向着北方飞去。
飞出一段距离后,独孤沧海传音桑棐,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难道不能当着雨柔神女的面说?到底是什么?”
桑棐传音道:“你真的笃信她就是雨柔神女?”
独孤沧海一惊,问道:“此话何意?你怀疑——”
“‘三天五地七玄’这十五个黄级之上的门派中,‘五地七玄’都有资格争夺神之心,唯独‘三天’以秩序守护者的姿态放弃争夺,连门下弟子参与,都有名额限制,每次都是如此,何以这一次会有一位掌门级的大人物亲自现身呢?”
“你不也看到了吗,她来不是为了争夺神之心,而是冲着仙人而来。”独孤沧海传音道。
“就算这说得通,那你以前见过雨柔神女吗?这位雨柔神女为何大晚上还要戴一个面具?我的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是……假设她不是雨柔神女,星陨大地还有哪一位女修士修到了‘星空’境界?我觉得你是多虑了。”
“问题就出在这。星空境界的修神者,可与仙人匹敌,甚至还要胜上一筹。但是我暗中观察她的星空之翼,似乎徒有其形,不见其神。这让我突然想起一个人物。”
“谁?你是说——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六百多年了。”
“我说的正是她。当年她的死本来就是一桩悬案。人们都传言她被栖云山宗的书剑生一怒杀死。然而未过两年书剑生就把栖云山宗交给下一任山尊打理,从此不知下落。好多人猜测他们俩一战,其实是两败俱伤,他的伤势太重,最终坐化。可她当年已经是洞府境界圆满了,再向前踏出一步就是星空境。而书剑生那时才刚刚踏入洞府境。又如何杀得了她呢?”
“你是说,她利用了书剑生,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假死?甚至他们根本就是合谋?她为何要这么做?”独孤沧海问道。
“不知。我只是说一种可能,那就是假设她还活着,那么今天出现的这位黑衣女子,就未必是雨柔神女了。”桑棐说道。“我在小时候见过她一面,表面温柔单纯,实则心机极深。她能以一己之力开创一个鬼王宗,后来还跟整个修真界为敌,死在她手里的仙神两道的修士不计其数。这样的女人无论做出什么诡异之事,我都不觉得稀奇。”
“你稍等,我以太阴星力推算一下。听你一说,我也觉得当时的情景有些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