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冬至日”(“孤独星”每年有上有上、下两个冬至,上冬至日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恰好是长夏被罚来悔返谷的一年整。明天他就要出谷了。虽然他故意犯了几件过错,但路云天都置之不理,令他干着急没办法。他还特意请求过书剑生,能不能等他出谷后继续指导他,但书剑生明确表示,他出谷就意味着这段师徒缘分也到此结束。
所以在这最后一天,长夏疯狂地练剑。书剑生却在暗中偷着乐,心想,长夏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一些,根本沉不住气。
凑巧今天的天气不大好,晚上连太阴星都看不到,像是将要下一场大雪。长夏练得筋疲力尽,这时终于停了下来,心中迫切渴望找个人打上一架,好发泄一下郁闷的心情。
长夏准备出发时,老乌龟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道:“明天就要出谷了,不去陪陪你的小情人吗?她可是还要被关上两年呢。出去以后,估计路云天会好好折腾你的,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进来看她。”
长夏知道老乌龟说的没错,也的确想在临走之前跟小流火聚一聚,所以二话不说调头向洞外飞去。过了今晚,他连借来的飞行能力也将消失了。
老乌龟赶忙跳到长夏的头上,钻进了它的“窝”里。老乌龟暗想:臭小子呀,今晚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看你如何选择。
长夏飞到流火的洞窟时,毫无预兆的,忽然看到一幕不祥的情景。流火洞窟前的禁制消失了,地上散乱地分布着一些乱石和碎砾,洞壁崩塌了一角,一看就知是从外面强行破除禁制造成的。而这种破除手法,很容易给洞窟里的人造成伤害。长夏顾不上想太多,立马冲了进去。洞窟内空空如也,没有流火的身影,可是在她平时打坐修炼的地方,却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长夏的整个身体都哆嗦起来,拳头捏得无比苍白。
“是谁干的?”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冷静,可还是忍不住害怕,流火绝不能有事,不然他的一切刻苦和努力都失去意义了。
他仔细观察,地上血迹未干,证明事情刚发生不久,绝不超过半个时辰。流火正在修炼时,有人从外面破开了禁制,并且在她反应过来前出手偷袭,重伤了她。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流火逃走了,偷袭者正在追杀她;二是流火被偷袭者擒走了。
流火只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极少走出山门,即便出去也是和她爷爷一起,不太可能是山宗外的仇家寻上门来干的,除非是冲着路云天而来。但这种可能性太小,敢寻路云天麻烦的,必然是前辈高人,人品再下作,也不至于拿一个小姑娘出气。行凶者肯定是山宗内的人。长夏立马把怀疑对准了姬长明。因为只有姬长明才有强行破开方梦所设禁制的实力,也只有他才有行凶的动机。
“老爷子,你肯定有办法给山尊传个讯,请你告诉他这里所发生的事。走,我们去找姬长明!”长夏以吩咐的语气对老乌龟说道。
老乌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传了讯息。长夏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姬长明的洞窟飞去。老乌龟心想,臭小子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寻常人遇到这种事,通常都会被愤怒和担忧冲昏头脑,很难冷静下来思考何为重何为轻,从而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的书剑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刚九岁大的小孩儿能做到这一步,足见是个可栽培的好苗子。
就在长夏从蛛丝马迹判断行凶者是谁,并当机立断去找姬长明寻人时,路云天也得到了老乌龟的传讯,心中的一桩疑虑顿时消除了。
“不管你是谁,由此看来,是友非敌。”路云天心中说道。其实他早就知道流火的遭遇了,流火是他的命根子,怎么可能真的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悔返谷呢?他不仅给了流火许多保命逃生的玩意儿以防不测,还在她身上藏了一道神念,能随时知道她的一切,这点连流火都被瞒着。所以流火一出事,他就从入定中惊醒了,不过看到对方只是挟持流火,暂时还没有加害她的意思,似乎抓住她另有目的,他便隐忍了下来,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更重要的是,他隐约感应到,暗中还有三股深不可测的神念正在密切关注着流火,显然是刻意让他察觉到的,似有警告之意,对方态度不明,目的不明,以至于他丝毫不敢妄动,害怕对方狗急跳墙伤害到流火。
听到老乌龟的传讯后,他大松了一口气。三股高深莫测的神念中,有两股都附在长夏身上,这他早就感应到了。而现在其中一股神念向他表明态度,证明三个神秘人物中有两位是站在他这边的,起码他们对流火没有恶意,至于剩下的一位,他还是吃不准。他隐隐感觉到,哪怕他和另外两位高人联手,都未必敌得过最后这位神秘人物。
长夏自然不可能知道此时此刻的悔返谷已成为高手博弈的惊险战场了,暗处还有四位高手正在进行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他带着单纯的目的,找上了姬长明,果然不出他所料,流火就在洞窟里。姬长明正带着一脸阴毒和得意的笑,静等他的到来。
长夏向流火望去,只见她身上缠着一条像红色长蛇一样的法宝,越挣扎勒得越紧,此刻面色惨白,嘴角沾着血迹,显然受伤不轻。她愤愤地望着姬长明,见长夏提剑闯了进来,嘴唇嗫喏,却无法开口说话。
“姬长明,你要干什么?她是山尊的孙女儿,莫非你疯了吗?”长夏平举大剑,向姬长明步步紧逼,一边喝问道。
姬长明后退了几步,一手掐在流火如天鹅般纤细雪白的颈项上,狞笑道:“止步!不然她会没命。长夏,你跟我纠缠了快一年,应该知道我不是善人,捏死她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长夏闻言不得不停下来,额头青筋暴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长明在流火脸上捏了一把,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嘿嘿笑道:“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都能捏出水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绝色美人。长夏,我不跟你兜圈子,想救她就得拿你的秘籍来换。别耍花样,我为这一天筹备了大半年,你的所有手段我都考虑到了。你以为找个帮手埋伏在洞外,就能趁我不备把人救走吗?别做梦了。”
长夏听得稀里糊涂,把剑一横,喝道:“我哪来的什么秘籍?你修炼修傻了吗?还是想秘籍想疯了?”
姬长明又把手掐在了流火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道:“还在装蒜。如果没有秘籍,你从哪练会的这手剑法,哪能进步这么快?我劝你不要拖延时间,臭丫头身上的这条绳索名叫‘双头火蛇索’,带有极厉害的火毒,再拖延片刻,火毒侵入她的脏腑,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这种毒连丹长老都奈何不了。”
长夏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不敢赌。急忙说道:“好,我给你秘籍!”
他从头上抓了一把,把老乌龟给抓到了手里。在昏暗的洞窟中,老乌龟的龟壳光华璀璨,格外耀眼,一看就是宝物无疑。
姬长明大喜过望,这下更笃信自己走这一步是值得的了。
“抛过来!敢耍花招我立马拧断她的脖子。”
长夏冷笑一声,戏谑道:“原来姬师兄这么怕我。龟甲宝典就在我手里,你大可以打败我把宝典夺走。可你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难道你现在连打败我的信心都没有了吗?”
他顺着姬长明的话,故意杜撰了一个“龟甲宝典”的噱头,想引诱姬长明上当。
姬长明听后不怒反笑,说道:“如果不是你每次打输了都夹着尾巴逃走,让我逮都逮不住,我早拿到秘籍了,哪还用得着走这一步险棋。哪怕是昨晚我都能轻而易举打败你,可我故意输给你,结果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我那一剑居然白挨了,路云天根本没打算惩罚你,全都是因为这个臭丫头。这栖云山宗我算是看透了,今天我也不怕把事情做绝。废话少说,把秘籍抛过来。”
“你先放人。既然你能轻易打败我,等你放了流火,我陪你再打一场,我长夏对天发誓,这次即便被你杀了我也绝对不逃。”长夏说道。
姬长明冷哼道:“要是只有你自己,我也不妨再打败你一次。亲手取到秘籍更让我有成就感。但是洞外藏着一个人,想趁我和你打斗的时候,把臭丫头救走。这点小伎俩以为我识不破吗?”
长夏皱了皱眉,姬长明两次提说洞外有人,可他明明是一个人来的,若说他识破了老乌龟或书剑生,量他还没那份本事。而姬长明的洞窟离别的洞窟都比较远,大半夜的谁又会来跑来这里偷窥?难道是山尊得到消息后赶来了?
看到流火脸上痛苦的神情,他知道已经丧心病狂的姬长明真的动了杀机,不得不把老乌龟抛了出去。姬长明一把接到手里,握着那一团耀眼的宝光,虽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已经信了长夏,心中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
就在这时,长夏骤然出剑了,以雷霆之势斩向了姬长明的头颅。姬长明的洞窟本就不算太大,两人先前的位置相距很近,此刻长夏暴起发难,姬长明犹自处在获得宝物的狂喜中,反应过来时,长夏的大剑已经离他的脖子只有一指之遥了。他赶忙侧身避让,手从流火的脖子上拿开了。
长夏等的就是这一刻,今日刚刚组合出的一招“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迫得姬长明一边举掌相迎一边再次后退。
长夏终于挡在了流火的前面,把她和姬长明隔开了。他止住剑势,横剑守在那里,不敢再继续攻击。他有自知之明,目前为止他恐怕真的不是姬长明的对手,最大的期望是保护流火无恙,而不是擒住姬长明。他希望姬长明获得宝物后能就此罢手,或者逃出洞外远走高飞。谁料……
姬长明被长夏出其不意的两剑逼退,身体已贴在洞壁上,此刻缓过手来,满脸戾气地望着长夏,阴笑道:“想救她?你们俩都给我去死吧。”
绑在流火身上的红色绳索蓦然血光暴涨,长夏只感觉后背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样,疼得大吼出声,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胸前穿出一截红索。
电光火石间,长夏被“双头火蛇索”穿了个透心凉,上面附带的火毒正迅猛地灼烧着他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