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双胞胎高中已经毕业了,前几天,梦芙已经回县一中填了志愿,梦蓉那天也去了学校,拿了毕业证,但她硬说自己什么学校也没填,还说她把志愿书给撕了,也不准备上什么大学了。
家里的气氛,因为双胞胎的考学问题,变得有些微妙而紧张,花大妮也管不了花梦蓉,花梦蓉回到家里,除了吃,就是睡觉,任谁说她两句,她也不听,搞不好反过来还会和一屋子的人恶语相向,大妮劝她起来活动一下,她霍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走到大妮跟前,凭着比大妮高半个脑袋的个头,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对大妮说:“不要你管,多管闲事,滚远一点。”
弟弟花振国也不敢惹花梦蓉,他还生怕这个双胞胎卷毛脾气大的姐姐生气,还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白天,花梦蓉和家里人赌气不吃饭,到了晚上,她饿得睡不着,花振国一个人就跑到厨房,给花梦蓉炒鸡蛋花饭,端到她面前,等她吃完了,还帮她洗碗。妈妈林德青说,还没见过谁家的独生儿子有这么体贴入微的,更少有反过来照顾姐姐的,到哪里也难得找这么好的弟弟,可是花梦蓉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别人说她的时候,她还反过来奚落弟弟,说那是他自愿的,又没谁要他这样做,自作多情怪得了谁。
花梦蓉看不到弟弟对她的包容和善解人意。她从来都不心疼弟弟,也不怎么关心弟弟,甚至从小到大都是蛮横无理地说着弟弟花振国,但花振国从来都不和她一般见识,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吃什么东西,都会分一多半给花梦蓉,甚至自己不吃,也会给花梦蓉留一份,什么都让着她。
二妮前不久汇了一笔款回来,但随着也有一封信回来,信里说她不想在外面继续打工了,想回来了,不知道妈妈林德青允不允许她回来,她要大姐花大妮帮忙先探一探妈妈的口风。
三妮马上要上大四了,这个暑假依然没回家,她在学校外边与同系里的两个女同学合租了一件小屋,然后在外面找了两份家教,上午给一家的孩子补习高中数学,下午给一家的孩子补习初三英语,那时,三妮的大学英语已经过了六级了,口语虽然说得不是很好,但听力、笔试、翻译和做题,正确率几乎百分之百,那家小孩对三妮的英语解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家大人也很满意,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结算家教费的时候,还给三妮多加了两百块钱,那家孩子的妈妈还主动提出用自家小汽车,帮忙三妮把出租屋的行李又重新搬回了学校。
三妮没有拒绝那家人的好意,搬东西的时候,同租屋的另外两个女孩子,也沾了光,跟着搭了一趟顺风车,一起连人带物也回学校了。
再过一些时间,大学录取的情况就应该有个结果了,花家双胞胎的矛盾还在不断的激化,花梦蓉与家人的吵闹也并没有停止,花长开偶尔说两句,花梦蓉则跳起来指着花长开的鼻子恶狠狠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配当一个父亲么?从我记事起,从小到大,我长到了十八岁,这十八年以来,我都没见过你,你算什么,一个赌徒,满身债务,四处躲藏,遭人唾弃,你害得我们全家人都要看人眼色过日子,我也没享受到这家庭带来的半点好处,并且我以你为耻!以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耻!我真希望自己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花梦蓉的话,把花长开气得差点半死,林德青听了也不高兴,虽说她也经常会抱怨花长开的各种不好,但女儿的离经叛道的一番话,让林德青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她恨恨地说:“你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以为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本来就没有良心,你们就都有良心了吗?你当初怎么不弄死我呢,一出生就把我弄死该多好,我也不用活着受那么多的苦!都是你们自作自受,不配当父母,还生一大堆孩子,真是害人害己!”
林德青气得胃病又犯了,“咯——”的一声,一口气拉不上来,大妮连忙去给她找胃药。
夜,很安静,最近这几天,花大妮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白天的喧闹和争吵,随着夜色的逼近也渐渐平息,不一会儿,家里的其他房间里,熟睡的鼾声此起彼伏,就连花梦芙也睡得很香的样子,可是,大妮却失眠了。
是啊,她今年都二十四岁了,花梦芙刚才说的话让她有些迷茫起来,可是,难道她真的要像那些农村女子一样,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草草找个人出嫁了,把自己的一生都那么不堪地交付出去吗?爱情是什么?这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婚姻又是什么,难道就是像父母这样凑合一辈子,生儿育女,相互厮打谩骂抱怨提防着过一辈子吗?还是,守着时间,看破红尘,孑然一身地这样过下去算了。
大妮是知道那个乡办公室副主任的,其实就是和贾少兰原来在一起饮水乡村里住工作队的那个八卦同事,当初就是她把大妮家欠了贾少兰钱的事到处宣传开来的,大妮打心里不喜欢和她打交道,但都住在饮水乡街道上,乡政府和中学经常有一些活动交际,大妮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只勉强笑着打个招呼。这个八卦婆是知道大妮家里的情况的,所以,她以为,论经济地位,大妮没有资格挑三拣四的,能嫁给结巴矮子满脸疙瘩的乡妇联主任,那已经算是高攀了,所以她以为这回她去说媒,肯定能说成,结果她根本没摸对林德青的脾气。
大妮也是认识那个新来的妇联主任的,在乡里做主持和彩排节目时,大妮就觉得他在旁边贼眉鼠眼地看着自己,甚至有几次还想凑过来帮大妮拉扯晚礼服的裙子,一副不怀好意动手动脚的样子,大妮当场就拒绝了,她看着那家伙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总是避而远之,现在看来这家伙果然不对劲。大妮一想到那矮胖龌蹉的老男人嘴脸,心中就极端嫌恶。想想自己即使孤独终老一辈子,她也不会找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心想你当个乡妇联主任就了不起了,还想一手遮天,强娶不成。
她在乡里彩排节目时,就听人背后议论,说这家伙没到饮水乡之前,是黑龙镇的一个普通办事员,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因为长得不好,又没本事,人品也不好,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老婆,他那村支书老父就托人找关系,给他换的个地儿,还在饮水乡给他谋了个妇联主任的差事,千叮呤万叮嘱,叫他在新地方各方面都要检点一些,一切要从头开始,还要他好好成个家,处理好终身大事。虽说是传闻,但事实上这妇联主任也确实一大把年纪了,没结婚也总是有什么缺陷给人识破了,结巴也算是一种毛病,现在人的思想比以前开明了,尤其是最近几年,出门打工的年轻人多了起来,在外面见了世面,乡里的干部,在他们眼中,还真是瞧不上,谁家的女儿,也不会因为一个乡妇联主任的位置,就看上了这家伙。
这家伙,一到饮水乡,就借着妇联主任的名义,走村串户,经常骚扰一些男人出门在外打工、独守空房的年轻嫂子,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但结巴嘴巴冒出几句话来,总要占人家几句便宜,有色心没色胆,在饮水乡没几天,这家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圈子里已经是臭名远扬了。
大妮觉得自己真是倒了霉了,这八卦婆办公室副主任,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跑到家里来,还要做媒,牵什么红线,幸好林德青没有答应,幸好花梦蓉闹了一出,把这些人给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