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勋回到王宫时看见一家人正在用餐。晚餐清淡简单,一碗瘦肉熬粥,几碟清清小菜,以及新鲜摘下的水果。
峣勋走进厅堂,母亲立马站起身来:“回来啦,这么晚了。”
做母亲天生一颗担忧牵挂的心,就盼着小儿子每天早点回家。侥蹇不禁笑出声来:“母后,弟弟也不小了,出去走走晚点回来也没什么。”
“诶,就是啊,男孩子嘛,像他父王年轻的时候。”国王满脸春光喜悦,仿佛因回忆自己年少时的放荡不羁潇洒自在而暗自欣喜。
“哼,我可不知道你年轻时是什么模样!”王后坐了下来,笑着瞪了国王一眼。
“父王和哥哥说得对,”峣勋紧挨着王后坐下,“我应该出去见见外面什么样子的。”
“哦——”国王吃饱了,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你眼里的‘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啊?”
峣勋低着头吃饭,不准备马上回答,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见一家人都在注视着自己:“怎么了?”
“你父王问你话呢!”
“我知道——父王,”说着,峣勋将身子转向国王,“我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好有坏。”
“好在哪里?”
“商业繁荣,街市热闹,大多数老百姓和睦善良——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那——坏,又坏在哪里?”
“嗯——”峣勋整理着思绪,眼睛里的光芒愈发明亮,“您赋予一些官员的权力太大,以至于他们敢于公然欺压平民,甚至纵容手下仗势欺人,对百姓拳脚相向。”
一瞬间,厅堂寂静了下来,国王神情严肃地和小儿子对视着,侥蹇和王后脸上挂着担忧,害怕峣勋的话会激怒国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国王终于开口说话:“你说的是,侯爷吧?”
“正是。”
“至于哪个侯爷,”国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我不问也知道——重宣侯的儿子刚回来不久——”
“我认为——”峣勋准备继续说下去,突然看到母亲向他使了个眼色。
“让他说。”国王的话严肃不可违抗。
“我认为,父王您应当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利,财权,还有兵权。”
“兵权?最近今年国家安定,为何你会想到兵权?”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我感觉,倘若不削弱侯爷手中的兵权,难免往后他们会酿成什么大错。”
“好,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说完,国王踱步走出了厅堂,留在厅堂里的三个人一言不发,各自吃饭。
峣勋斩钉截铁的话像一颗大石块一样突然丢进了国王内心平静的湖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于是,就在第二天的早餐时,三位侯爷都接到了国王的邀请函,邀请全家人共赴王宫盛宴。
“是你昨天那番话起作用了。”侥蹇来到峣勋的房间,语气里带着不解与无奈。
“你觉得这么做不好吗?”
“削权吗?”
“嗯。”
“我不知道,我没有你那么有主见。”
“不说这个。”
“那我们来说点别的。”
“哥哥,”峣勋本来倚着门,现在突然站直了身子,脸上焕发着光彩,“我昨天上街还看到笑北了。”
“哦?山庄里的那个小女孩?”
“就是她,真没想到她也会来这儿!”
“呵你似乎很高兴?”侥蹇笑出声来。
“是啊,我看到她的时候又惊又喜。”
“峣勋——”
“嗯?”
侥蹇突然以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峣勋:“你喜欢这个女孩子?”
“嗯?”面对突如其来,从没人问过的问题,峣勋显得有些迷茫。
“你瞧瞧,明博府的锦倩、九鑫府的培培,都是你的玩伴,也没见你见到她们时这么高兴。”
“哥哥——”峣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侥蹇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喜欢”是个什么东西?就是看到那个人时感到快乐惬意?
如果是这样的,那还真别说,锦倩和培培怎能让人感到惬意,一个无比粘人,一个无比霸道,峣勋就像赶鸭子上架一样陪她们玩,谈何“喜欢”?
可是人家笑北有趣啊,还是他的好伙伴!
“连母后都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哥哥你不懂,这是友情。”说罢峣勋从门边溜走,生怕再见哥哥的面。
夜幕很快降临,虽说夏天白昼长,但忙碌的一天使人觉得黑夜很快来临了。
“九鑫爷,这是你女儿啊,好久没见都认不出来了,越变越好看了!”明博爷遇上九鑫爷,夸夸其谈了一阵,又夸了夸培培。锦倩挽着父亲的手臂,听着父亲夸着别人家的女儿,看着培培一脸受宠的样子,紧紧地掐了明博一块肉。
“哎呦,你个丫头做什么呢?想疼死我啊!”明博爷夸张地叫着,迎面走来重宣爷。
“锦倩这丫头也好看,天生就好看。哪像我们家净雅!”说着,重宣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女儿。
净雅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仍旧一脸笑吟吟。
锦倩丢开父亲的手,走到净雅身边,凑近她耳边嘀咕些什么,净雅捂着嘴巴“吃吃”地笑开了,锦倩地放肆大笑,边笑边扫了一眼众人。
亚正不耐烦地坐到她身边:“别笑了,难听死了!”
“关你什么事啊!”锦倩从来不是随便人欺负的,她又暗自心里嘀咕着,“你个小妾生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去了,国王吩咐,今天聚会无需繁文缛节,无需严肃但矜持还是要的。
“来吧,入座。”
“谢国王。”
“你们瞧,都带着女儿儿子来了,把夫人们都冷落在家里了。”王后坐在国王身边,看着众人,开玩笑的说。
锦倩为了逞嘴皮子,赶紧抢先说道:“母亲身体不适,我来就代表她来了。”说完还特意看了峣勋一眼,峣勋急忙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酒杯里。
“难得今天各位都有空闲,我们开怀畅饮,畅所欲言!”国王举起酒杯,众人一同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看不出连小姑娘都这么豪爽!”
“王后,我已经不小了。锦倩才小呢,还需要人多多操心。”培培针锋相对,矛头指得很明确。
“你说我哪儿需要人多多操心了?”锦倩强做微笑。
“你看你,锦倩,身上这件衣服多久没洗了,怎么这么脏啊!”
“你懂什么,衣服本来就这色!不懂欣赏别乱评价!”语气稍微重了点,锦倩一仰头,一杯酒又下肚,似乎在平复心情。
“锦倩刚说,”净雅看到锦倩在向自己使眼色,决定加入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培培的头发编得——跟笼包子似的。”说完,峣勋不自觉地笑了,侥蹇拍了拍他的手。
“锦倩,”培培将目光从净雅身上转到锦倩身上,锦倩突然优雅地坐直,“你见过这么乌黑发亮的包子吗?”
听到这话,峣勋刚进入嘴巴的酒差点喷泉似的飞洒出来,还好他抑制住了。
“培培,我呢,还真没见过这么乌——黑——发——亮——的包子,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包子。”
“哦。”培培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准备听锦倩接下来还要放什么话。
“而且呢,包子要变黑还不简单,拿到染坊去染一染黑,你要多黑有多黑!”
“锦倩,你真傻,”培培仿佛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得意得眉开眼笑,“你染完后,你这包子还吃不吃了?”
“对呀,”锦倩眨着大眼睛,装作天真的样子,“这染完之后就不能吃了,包子不能吃——那还有什么用呢。那就变成没用的黑包子。净雅,你说对不对?”锦倩看着净雅,净雅微微点了点头。
“哈哈哈,”国王拍了拍手,“可算让我见到侯爷府两位千金的口才啦,听得我都要晕了都!”
“唉,小女教养不够,还请国王王后见谅。”
“不错,有胆有口才,就是伤了点和气。”
“我觉得——”峣勋迫不及待地想发表自己的看法,话还没说一半,又被侥蹇拍了一下。
“你觉得什么?”锦倩新奇地问。
“哦——我觉得,这牛肉真好吃。”
“确实,这牛肉很有韧劲,味道很足,肉感充实,肯定是从草原地带运过来的专用牛。”重宣侯爷品尝完后赞不绝口,不忘发表自己的感想。
“重宣爷想必尝遍各种牛肉风味吧。”九鑫笑呵呵地说道。
“也不能说各种。”
“我们府里可都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更别说发表感想了。”明博爷说罢,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