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侧着头瞟了他一眼:“天鉴司的人已经给皇上奏了条陈,我出宫本就是违背了大梁律法,王爷若真是想让我说情,还是捡些有用的同我说吧。”
“前朝皇子曾将手底下的前赵遗留军队交给过我,当日我也是因为觉得这只力量可以同大梁国对抗,才造反的。不料,这前赵皇子突然给我掉了包..”他恨恨地咬牙,“承蒙皇上不杀之恩,娘娘,我现在有办法把前赵皇子手上的势力拿过来用,到时候鹬蚌相争,得益的是我大梁国,臣请娘娘三思!”
我突然觉得这个楚平王真是个小人,十足的小人!阿错不杀他真是冤枉了大梁律法!而且这人也真是蠢,他想从阿晚那里骗得军队,简直就是异想天开!阿晚那股鸡贼劲儿,他不从别人那里捞一把就是好的了,你还想打他的主意?!
但是回头想一想,倘若我拜托阿晚帮一把阿错,他会不会答应?其实我同阿晚什么都可以说,唯独他遗留下来的那支前赵力量不谈,就像我同阿错都避讳谈九贤妃是一样的。
“我不晓得什么前朝皇子不前朝皇子的,只是你从他那里得了军队,反过头来咬我们一口,王爷,到时候我们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冷笑着反问。
“娘娘大可放心,现在我一家人都压在皇上手上,说句实话,现在我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痛快。我活了这把年纪,三个儿子全都在皇上手上,纵是我如何老奸巨猾,也不会拿自己儿子的命去赌啊。如今这番也是万不得已,只想将功赎罪,让皇上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
我正想着这笔买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天鉴司的首领就带着一队人马下来了,我心道不好,这群人办事还真是利索,才多大一会儿工夫,这会儿不知道阿错脸色得臭成什么样子。
“臣拜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上来先是同我规规矩矩行礼,而后站起身呢来,“方才臣误会娘娘罪该万死,皇上传了口谕如今局势紧张,确实是让娘娘前来探监,方才又下了圣旨,让下官务必立即送娘娘回宫。”他客客气气说完,向我看过来,那眼神分明就是再说‘皇上已经怒了,娘娘你适可而止吧。’..
于是我打哈哈说有劳大人了,便同他离开。楚平王扯着嗓子在后面大喊:“罪臣拜托娘娘的事,还请娘娘三思!”
唉,这件事情何止是三思,我就是六思九思都会觉得头疼。
天鉴司重新准备了马车,派了侍卫送我回去。我问他先前同我来的那个小太监呢,那个头头说回宫领赏了,于是便觉得万般对不住他..
一路上我都想着一会儿见了阿错,他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肯定又要说我添乱等诸多不是,唉,也怪我不争气,就是这般没用!
我跟着天鉴司的侍卫一路从云龙门到了含章殿。阿错正一门心思地研究地图,时不时在上面敲敲点点,似是寸土江山,都在那一掌之下。
“皇上,娘娘已经平安送回来了。”
“很好,你们可以回去了。”他头也不抬道。
结果那人一走,我便愈加觉得别扭,一个人绞着衣角低头站在那里。
“乌龟,你觉得我该不该信楚平王?”他低着头仍旧在研究地图,“借用前朝皇子手底下那股力量,如何?”
我抬头,一边庆幸阿错这回总算是没找我算账,一边也感觉到这回真是有大动静:“柔然联合了突厥,阿错,我们还有多少胜算?”
“一半。”他回答的干脆利落,“若是陈国在掺和进来,一半也没有了。”
关于用兵上的计谋我还真是一丁点儿经验也没有,不敢贸然开口建议,突然想起楚湘竹来,便问道:“楚千醉不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妹妹,她怎么说?”
阿错收起地图,打长案前坐下,揉着太阳穴:“楚湘竹那丫头这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极力让我同意楚平王的要求。若不是我大小认识她,真要以为这家伙是被楚平王收买了。”
楚湘竹这样说?那么说来,她一定是打定主意阿晚会帮阿错了。她哥哥是禁军统领,到时候也是要征战沙场的,这等事,我倒是相信那丫头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楚平王同我说你手上还有捏着他三个儿子的性命,依你看,这老东西可是那种为了权势舍得一家老小的狠角色?”我过去,打他身边坐下。
“倒是不像,只是不知道那前赵皇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低头很是有规律地敲打着长案,“乌龟,倘若前赵遗留下来的势力真的像楚平王说的那番厉害,我倒还真是想见识一下。”
我不说话,良久,试探着问道:“阿错,若是前赵皇子真的帮了你,他手底下的势力你打算怎么处置?”
“能收便收,不能收就毁了。”他一双桃花眼冷幽幽道。
我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因为我觉得阿错一定会是一个明君,会是一个贤君,会是一个名垂千古的好帝王:“你这样,会不会太过狠了一些,到时候难免落下过河拆桥的骂名。”
“乌龟,一山不容二虎,两场战争是战,一场战争也是战,与其让天下百姓受两次痛苦,何不就这一次解决了?你道是仁慈的东西,有些时候未必不是引发灾难的由头,我是一个帝王,可施仁政,却不可留妇人之仁,这就是我留着楚平王到现在的缘由。”他揽过我的肩头道。
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恍然间我觉得阿错若不是个帝王该有多好。
“既是都想好了,就放开手脚去做吧。”我淡淡道,“阿错,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帝王。”
他笑笑,眼里透出一丝疲乏:“若是可以,我倒是更愿意带你行走江湖,不问世间之事。”
我亦笑:“阿错,答应我一件事,若前赵皇子真的帮了你,不要赶尽杀绝。”
“好。”他答应,并未问什么缘由,大概也只是敷衍我的“妇人之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