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的萤火虫
在故乡的夜晚
又看到了这久违的精灵
携带光明的生命
飘荡尘世的星星
梦游于
我的童年
微弱的光晕
照见逝去的亲人
老的老少的少
仿佛时光为他们停顿
我听到眼泪落地的声音
听见有人呼唤
我的乳名
稻田被蛙声扯得无边
黑暗让萤火变成碎金
黑暗是故乡的财富
所有的灵魂
在黑暗里找到通向
家园的洞口
我——
一个暂时逃脱名利捆绑的人
被霓虹灯光麻醉的人
把青春挥霍一空的人
像个不名一文的赌徒
跪对母亲
无地自容
黑暗冰凉
冰凉凝结感伤
长夜里，溺水者找到了救命的绳
荒芜的心灵被萤火点绿
匍匐在故乡黑白的掌心
我在稻浪的歌声中哭泣
无家可归的诗句
从心中挣脱而出
像梦游的萤火虫
远远近近
高高低低
（ 2009.8.5）
亲人（组诗）
母亲的白发
风吹动母亲的白发
吹开我心中的棉花
棉地里
母亲弯着风湿的腰
采撷我穿上棉衣的样子
树荫下
小小的我采撷
点点回忆
回忆里
母亲满头的白发
被风吹成了
朵朵棉花
父亲的转变
从乡下来城居住的父亲
像换了个人
对我毕恭毕敬
好像我倒成了
他的父亲
过去骂鸡骂狗的人不见了
包揽家务拾头捡尾
过去的严厉变成了眼前的温顺
父亲的转变让我不明究竟
父亲啊
你的恭敬
在我的心里挖个大坑
我要用多少的慈悲
才能填平？
女儿的菜地
女儿的菜地
开在QQ空间里
她种玉米茄子草莓
在虚拟中体会稼穑乐趣
她守护着这些植物
盼望发芽开花结果
有时也得意地告诉我
她到别人的菜地里作了回小偷
女儿的绘声绘色
让大半辈子在黄土中劳作的老人
莫明其妙
也让我想起
在玉米地里挥汗如雨的日子和
那个总也吃不饱的少年
女儿哪里知道
我们烙在心灵深处的艰难
在她这一辈
成了指间的轻松
妻子的鱼尾纹
这些鱼尾
游过月光的门坎
游过风的背部雨的争吵
在抵达妻子的眼角前
它们还穿越我
充满邪恶与美好的心
它们存在
像我悔恨的泪
滴在深海的记忆
变成鱼的化石
心灵的图章
暴雨无法洗刷得出
每一个黑夜与黎明
它们摆动于我的手心
颤栗传遍全身
我企图握紧
让它们倒游
一朵云在天边摇头
它们是生命的第一批布道者吗
无声的叫唤使冰冷的铁轨喘息加沉
（2009.7.31-8.3）
你们是你们的
我将熄灭
在海浪一样的经声中
世间的荣华富贵
我享用了一小部分
其余完好
替我交还各路的恩人
我云游于内心
思想注入分行的句子
箫声缭绕
油灯将灭
无明黑暗且坚硬
我在死亡的底部质问
质问流转一世的人生
因何而来
因何而爱
思想像平静的湖水
掩盖了犬牙交错的痴心妄想
在一生的尽头
我要破所有疑团
对你们无意的亏欠
在解脱之前
我愿再受五百日罪
然后在一块清凉处
随缘寂灭
你们是你们的
我属于尘埃
筵席就要散场
而新的筵席将又开始
我在奈何桥边
用思念一一擦拭
你们的容颜
箫声起伏
我心起伏
你们挽留的哭诉
唤不回流逝的光阴
唤不回苦中的甜和
我清瘦的笑脸
油灯将灭
菩提树一地落叶
碎诗六段
1.
缘
如一面猎猎的旗
即便是瞬间飘动
也能把心底的野性唤起
在人海中被一个人吸住
似中了彩票
多少盼望换来的概率
2.
你走过荒野
野花艳丽于你的眼前
你叫不出她们的名字
于是你为整个荒原命名
梦想着那些野花
会属于你
可最终
你觉得自己好陌生
3.
在潮湿污浊人世挣扎
理智是清洁剂
能把心底的垢刷洗
它是水
是炭火中的铁
在沸腾里呻吟
在炽热的颤栗后
归于坚硬
4.
不惑
不惑于得到的欣喜
不惑于失去的忧伤
一切皆有定数
飘于骨灰盒之外
我哭着来
含笑去
这几十年光阴啊
好歹都被我一一嚼过
5.
他们散步
在城市的鱼缸里
天天走一走
想活九十九
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鱼缸中的水
越来越少
我走在他们的身后
心中美好的词汇
也越走越少
6.
众鸟高飞
有一只定是携带了我的灵魂
另外的那些也许携带了你们的
它们沿着太阳的眼神飞翔
我们沿着死神的箫声
活着的答案已被
我们偷偷知道
我们还赖活
是想让腹中
那些未老先衰的诗歌
寿终正寝
（2009.7.6）
晚霞
晚霞，在燃烧
这些年老的火焰
不久将被黑夜的灰烬吞噬
但此刻
它们无限美好
在黄昏的笑颜上
被古老的诗歌咏叹
很久很久
没有这么红的晚霞了
城市的水泥脑壳
映照得棱角分明
弯曲的河流
像红飘带
被过往的帆船舞动
我眼前的尘世
因这红色的注入
热血沸腾
车水马龙期待
黑暗的狂欢
一天是太阳的一生
晚霞燃烧
它一生的忠告——
美好只在
有限的时光里美好啊
此时此刻
我更想孤单一人
站在高楼的头顶
追忆
太阳的青春
（2009. 6.24）
在夜的抚摸下轻松
1.
天
慢慢地黑了下来
来不及开放的花朵自动老实
这时
月亮尚未升起
不知今晚它用不用升起
没有谁给它硬性的规定
我写下这些月亮一样的心情
看着蝙蝠飞过窗前
找寻她们的温饱
2.
忽然进入生命幽深的思考
像在长长的排污管爬行的人
忽然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黑暗统统是身外之物
只有生命之光
是我本真的拥有
我坐在我的光明里灿烂
没有谁比我更在乎我自己
3.
蟋蟀蛐蛐叫起
那是未得智慧的亡灵
后悔的警示：
生命别让非生命主宰
否则
一切都将“迟迟迟”
今晚
我将这偈句写进风
写进月亮
嫩嫩的光芒里
4.
世人啊
一切我不能带走的
你们也带不走
得与失
狂笑与哀吟
怎么比这昆虫的后悔动听
名声不过赤热负累
金钱不过数字叠垒
5.
惟有生命可贵啊
爱一切我们感知的美好
一朵花一片叶
一面笑一声柔
爱那生命蓬勃与枯萎
按下占有的欲望
散开奉献的快乐
6.
夜
因智者沐浴思想
逐渐浓重
这同一时段里
有多少人和我一样
回溯生命
有多少人像我一样
在夜的沉重抚摸下
获得轻松
（2009.6.3）
暴雨
多么放肆的宣泄啊！
像泪水滂沱于我思想的天空
躲在侥幸的穹庐下
我看着窗外被概定的虚伪
如何在风的手心挣扎
闪电，鞭一样的警示
吓倒我曾经的狂想
雷声震天
像亿万把斧头在天空挥舞
想起父亲的一句经典：
“哪方的罪孽又被劈了”
暴雨，暴雨
谁在高天上如此委屈
谁用泪水包围我的视野
令我以悔悟
清洗那些发臭的意识
我对着闪电鞠躬
因那辜负了的期望
我对着镜框中的自己忏悔
为这止不住的伤心泪
（2009.6.9）
放爱过来
看啊
你的爱绷紧了绳索
它踩踏你的矜持
你痛苦还撑得多久
那喷着热气的野兽
它要冲出
你心的牢笼
放爱过来
放开你心中的野兽
在那无边的斗兽场里
我扯血染的绒布
迎接它的挑战
让它锋利的欲望
在我的红布间穿梭
在死亡的边际
红着眼睛的爱
无比凶猛
快感升腾于毁灭的瞬息
这灵魂的博杀
以凄美为结局
（2009.4.24）
心中的故乡
佳节来临
记忆的光盘会
自动播放
故乡的黄土路
在心坎上泥泞
黄泥墙上
现我干瘦的影
那一刻
莫名的愁
也能把我撂倒
山坳间的这片
命运让我与它结缘
我投胎
在这与贫穷为伴的地方
找到了被称为亲人的人
他们的故事
让我泪眼婆娑
屋檐矮小了
村头的树衰老了
土院里有父母的身影晃动
老屋里有姐妹的呼唤
可近看
只有风吹过
空荡荡的心里
村口的路
多少亲人走过
如今都走到哪里？
他们各自的面孔
仍被我和这条路熟悉
炊烟
袅袅在心中
柴火的味道
在记忆中徘徊
燕巢还在
燕子已不是儿时那几只
故乡还在
再也找不到
原来的我
（2009.3.16）
白底青花瓷瓶
白晰的身坯上
令人怜惜的青筋
像李清照的小令
只能用寂寞
慢慢抚摸
你在显处释放激情
那窑火给你的
你给了生存的意义
你坐在美的符号里
裸露毁灭的宿命
你是倚窗而立的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身着的立领旗袍
立领旗袍上圆润的布扣
布扣上期待打开的故事
你的冷艳
让一屋吵闹的阳光镇静
你的空洞
被鲜花的歌声填满
（2009.3.15，观画）
欲罢不能
春回
土地润湿
一棵树在我心里
开始变得茂密
旁枝侧叶伸进你的心里
遮荫太少
流言却多
十年前春光明媚
如今
春雨像泪
午夜暗濡记忆
记忆裹着糖衣
在春天诱人
我无法平静
欲罢不能
我要在春天的尾部
建造无数间房子
让你和你的姐妹
作为闺房
诗意全无
这生活是衰老的水
波澜不兴
激情缚于忙碌之绳
奉献给奸笑的功名
今天预见明天的枝头
结果已经熟透
余生像一片竹排
在无风浪的水面腐朽
面对眼前斑斓的色彩
却像个久患贫血的孩子
诗歌要死
死于诗意全无
（2009.3.10）
问我要QQ号的女人
她把暧昧放进酒杯
干红像玫瑰
当两颊微酡
她说：“我想加你”
我一怔，心中跑过一万头野牛
掉队的那两头是
我的胡思与乱想
“加什么”
明知故问
在她眼前放了颗烟幕弹
QQ呀，她说
像说求求
寂寞，在她的眼里
卷起漩涡
此刻，酒吧的大提琴
切割我的心坎
旋律弯弯曲曲
像被惊吓的蛇
我说出了一串数字
那虚似的门牌号
等待她虚拟的串门
我知道
她要用十指
在虚空敲打一个洞
让一串串文字钻过来
对面无言
她却要在冰冷的空间
寻找另一条
肆无忌惮的路
（2009.2.22）
有毒的人
有毒的人 浑身是思念 浸泡在追忆中
释放另一种恨 缘份捆住勇气的双脚 爱低头认命
西风在半夜带走病毒 感染千里之外的人
有毒的人 胴体在无奈之中衰败 心血干枯
以思念排毒 无穷尽的叹 在午夜繁茂
月光 窗外失血的手脚 免疫徒劳
为爱情定性的人 终将被爱情毒害
美好只在最初的几节甜蜜 情感之蔗
结局淡而无味 依旧难舍 渴的感觉
由爱到恨是毒素的积累 当爱消散
有毒的人 只剩下一丝生命 换得自嘲消遣
不要试图挽救这样的人 不要进入这无法消毒的世界
让健康的怀想在梦中偶然造访 有毒的人
蜷曲在失眠的惯性里 是一副日益纯正的毒药
随时随地可以馈赠给 那些想死的恋情
（2009.1.8）
一刻记
阳光
冬日的热吻
我爱
寒风折断翅膀
擦身过这都市
一切生灵
抬起愉悦的头
婚车
穿着花衣的溪流
流向爱情新港湾
一路带走
羡慕与祝福
被忧郁捆绑的人
阳光为他们松绑
被金钱砍伤的人
找到了恩慈的药
而诗人
手握阳光
心底
白鸽翻飞
（2008.12.6，大晴）
每个人都有过白胖的青春
成熟的果子在山岗上说
青春在摩天轮的顶端
丰润而惊奇
阳光遍布偈语
你我都会拾到一条
在一个语词的背面
灿烂如花
在暗夜眼睁睁看着
稚嫩与老成
瓜分我们的欢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