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爷只想利用一下秦拳,当然所谓的利用也是两利,他可是个本分的商人。所有的撒钱挨揍扮傻叉,这些题外的戏份不过是想增进些彼此的关系,目前他相信自己的表演是成功的。在他的既定的宏伟计划里秦拳个关键人物,他能否劝回叛逆的孙女全要靠他,所以他先看看货,逗他玩玩。
接触一个算命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只有算命一途。
舒老头现在的感觉很怪,算命算得上镇子里多少年沿袭过来的一个习俗,作为一个老者,他足够漫长的生活中出现过太多的算命先生,见的多了,怪也就不怪了,对于命理一说他有着自己明确的认知。
早年他是信命的,后来就不信了。他这种信成了不信的人,每个都有自己的故事,古语中也有以看山做喻的信众三境,使他更添传奇色彩。
他是个有名的聪明人,喜欢问一些问题。
如果有人能探知命哪能轮到我发财?
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他就只能选择不信,可是如此的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发财的偏偏是他,他到不至于自大到无耻的说出——这大概就是命吧。
天命或许是存在,它的存在人们看不到更算不到,或者说任何窥探命运的行为都会导致命运做出改变。命运只是偶然,可当这样的偶然发生,它对你就意味着必然,你再没有从来一次的机会——如此的无情而无常,又强大的无可阻挡,这就是舒老头所有的所见所感。舒老头时常想:这样冰冷的命还是没有好一些吧,可是他却必须相信命运,人对如此强大的东西必须保持敬畏。
在命运面前他哪敢自称老爷,他只是个快要看见死亡的干瘪老头。
至于算命的先生,你们这些品德与能力双重低下的废物、骗子怎么不去死?如果亵渎命运只是无知,你们的愚蠢更加无可救药,如果你不承认你的愚蠢,那么发财的为什么不是你?愚蠢的骗子们想靠着乡村骗术就想骗过你们精明的爷爷,真是做的好梦、门都没有。这就是暴发户舒老爷的朴素内心世界。
再看这位久负盛名的黑鸦口儿恶命师。
这位秦小子却没怎么装神弄鬼,这一卦的卖相实在是有点寒酸,舒老爷差点喷着口水大骂他的不敬业。你搞一些愚昧的乡村骗术总要下些工本啊,年轻人……要做一行爱一行,我见很多敬业的从业者,那可真是磕头磕到青砖碎,跳神跳到口吐沫。虽然那青砖是绿豆糕晒干再抹上泥,那白沫是加料酒去掉异味的皂角水,造假也是心意啊,年轻人!你瞧瞧你自己,念念词卜卜钱,就算动作有些阳刚之美,挥袖略有做戏之嫌,你太敷衍了。
忽然舒老爷悟了,你小子是专门给大姑娘小媳妇算卦的吧……可是你有那个本钱吗?舒老爷上上下下打量秦小五哥儿的眼神可就不对了——可是长的不好看啊。
这便是他奇怪之处,自己明明思绪翻涌为什么又如此平静?这还是往日嘴贱的自己吗?
舒老头试着说出最脏的字,甚至想挺动腰腹做一些猥琐的动作,这些愤怒的力量在头脑中挣扎却最终却只化成脸上空洞的微笑。舒老头真的怕了。
“娘哩,连骂人都不让?我骂自己的娘行不……老娘您可恕恕罪,您儿子我怕死了。”
怪异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梦幻泡影似乎是把时光凝成了一瞬,舒老头怒骂老娘三百二十声的功夫,虫儿只翻了个身。
这是梦吗?老头糊涂了,他仿佛看见一碗蒙尘之水在那人手边正演变沧海桑田。
秦拳的卦法卜钱算的是势,借物测的是具体某人的运。卜钱时依钱的成势再折去时辰可以得到一组数字,秦拳会拿着数字到大师语录中寻找对应的卦解,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不怪舒老头说他敷衍的不要脸。
他自己清楚,他只卜三次钱测三次数那么那本大师语录第六十六页后的内容是绝不会被解到的,因为那是三测能得到的最大值。
今天的卦象有些变故,先前舒老爷撕碎钱袋时,钱洒了一地,这些钱除了舒老头这个活宝自己揣回去几个其他的都没动。其中一枚老实的靠在卦桌的腿上,看起来很牢靠,舒老爷怒摔技机时地面腾起了一尺的灰它都没动过分毫。可当秦拳的卦落地时,这枚见了鬼的钱动了。
当时的形式他正举手过顶,头肩三窍凝出的所有精气神冲天而起又其势将竭无以为继,神气元灵幻出的三条白蛇正朝虚空吞吸,下一刻六片内红外白的三角形的蛇口将化成六片白莲花瓣,卷在一起结成花苞枯萎着缩回他体内。眼见那枚钱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秦拳拖无可拖避无所避,只能由着他和第一卦混在了一起,卦有四钱所以这卦出了圈,测到了本无可能的第七十二页。
他不知道这种灵神出体和他的卦有何关系,这是他的秘密,只是秦拳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仿佛对自己重要的人或事正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改变,卦是落地生根的,无可改变,心里隐隐的担忧又不能有所外现,秦拳只能木然的翻着大师语录。其实不用翻他已经知道这卦是什么。
最近的怪事太多,这事说巧是巧说怪是怪,只是能让乌鸦嘴心悸的事能是好事么?要么不能说不能碰,要么你已经死了。
“难道这一卦改了谁的命?”秦拳揉了揉眉心,把书和碗都推到舒老爷前面。
舒老爷摆脱了神棍一样的自我催眠和对老年人对身体的疑神疑鬼,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苍白的脸色倒像是见了鬼。
“我倒是有点信了,你小子是真邪门。”
“通铃在响邪点也是应该的,只怕你是没见过更邪的。”
舒老爷看了一眼不远处胖子手里还没收起的铜铃若有所思,干笑了一声:
“你不是在铃上抹了妖香那样致幻的药吧,你这么说我老人家倒是理解,你倒是比别的算命的都肯下真功夫。”
秦拳不愿与他多说,他想尽快了结此事,明知这事有问题就要少往身上沾染。
“卦象显是——八哥将至。”秦拳用手一点书上的某行,继续的解释道:
“这个八哥是几十年前有名的一位太平贼,行迹遍及南域,只偷东西手上却不沾染血腥,所以自号太平。”
“这个贼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好名,别的贼偷偷摸摸的做贼,他却一反常态生怕别人不知道,犯案前喜欢提前下书,上边写着大概‘明日子时将到您府上取走我心爱的三青玉白菜,感谢您多年替我保藏此宝,我会好好待它的’这样的话。”
“说来也怪,没人能抓的住他,就让他逍遥了好多年。直到大师比格时臣出了手,众人才知道他竟是只金冠八哥妖,躲到人界游戏人生来了。”
这没头没尾的故事听的舒老爷一愣一愣的,只得问他:
“你到底想说啥,我还是不明白啊。”
“说起来八哥这事和水秀公主还有些关系,说以你孙女测出了这卦我倒是不太吃惊。八哥欲盗水秀公主的肚兜,大师才能认识宫里的水秀公主,才有后面斗海花园那档子事,八哥的好运也终究到头了。结合你有虫覆水的借物卦来看,这卦凶险处有翻覆之灾,其中有一点生机却是前途未卜,卦象主凶、困、逃。你好自为之吧。”
秦拳合上书站起身,
“我去把邪膏香燃了,你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