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只是在小的时候听镇子上的老人们讲过在‘神秘岛’出水时来探险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亲自踏上了这一块近在咫尺的神秘之土。在他眼里,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新鲜的、神秘的,山上流下一条条蓝色的小溪,溪水中时而有闪着荧光的浮游生物随着流水向下浮动,星星点点,仿佛一条蓝色的星河躺在了山石、树丛间。溪水流向海岸,在‘神秘山’周围形成一圈蓝色的‘水带’,和远处绿色的海水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就像是油和水一样,完完全全的分开,互不相溶,靠近傲来镇的那一边则形成了‘蓝水湾’。
溪水的上游消失在草甸、树林和山石中间,因为背光,空也看不清这些奇花异草、灌木树丛的全貌,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兽语,更显的神秘。
“很漂亮是吧?”巴弗朗坐在洞口的巨石上,把靴子里的水倒了出来。
“嗯嗯,美,而且神秘,”空的眼睛快不够用了,连鞋里的积水都顾不上倒了,“巴弗朗大哥,你之前来过这儿吧?”
“和朋友来过两次,其实,这里算是我们的家,每隔九年,我们都会在三圣节这天回来看一看,可是不久前,我的朋友失踪了,我来这里也是希望能够找到他,”巴弗朗的眼睛看着远方,“今天是我们约定一起回家的日子。”
“是他挖的地道吗?”
“是的,从这座山浮出水面那年算起,他整整挖了九年。”
“九年……”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身影每日躲过封锁线卫兵的巡视,佝偻着身子,跪在黑暗里,在地下一寸一寸的向前开凿,耗费了九个寒暑的光阴,终于建成了这条将近两公里的隧道,空从心里佩服那个人的毅力。
空抬头看了看巴弗朗,心里忽然有一个疑问,随口问了出来:“巴弗朗大哥,我听说妖族比人族的本事要大的多,你们应该不会畏惧绿色海水吧?那为什么不直接从海上过来,还要耗费那么长时间,一点一点的挖隧道呢?”
“呵呵,我们妖族没什么大本事,可也真的不怕绿色海水,只不过这一代的海水里布满了雷达和传感器,只要有物体靠近这座山,立刻就会被天族的走狗发现,要想秘密潜入,只有从地下想办法了。”
“哦哦”
“我的朋友是个挖掘高手,即使在地下他也能分辨出方向,他把出口设在这里就不会被白楼上的卫兵发现,他还把入口故意留在水厂的围墙和铁网附近,那里是卫兵巡逻的终点,他们不会仔细查看,同时也避免有人族靠近误入,呵呵。”
“可是我总觉得,花费整整九年的时间只为了挖一条隧道,似乎有点……”空从心里敬佩巴弗朗口中的这个‘朋友’的毅力和智慧,可他认为花这么长时间在这件事上,有些不值得。
“哈哈,九年,九年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自称是‘史前人’吗?”
“这个……我猜不到。”空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在创世元年天族和人族重建中洲之前,甚至在阿尔法星球遭受那次大灾难之前,我们就已经存在在这颗星球上了,人族的历史只存在了四百年,而我们却是活了四百多年,所以我们自称是‘史前人’,”说着,巴弗朗撩开了左边的袖子,漏出了结实的臂膀,“凡是有这种记号的都是‘史前人’,”空发现他左臂内弯处有些不同,有一颗发着蓝色微光的痣,仔细看又不是痣,倒像是皮下血管里的一个亮斑,把那一根血管都映衬的有些蓝意。
巴弗朗稍显得意的说:“对我们这些四百多岁的老家伙来说,九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哈哈。”
“啊……”空显然吃了一惊。
巴弗朗接着说:“而且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别说是九年,就算要花上九十年的时间,我们也愿意回来。”
“可是巴弗朗大哥,你们已经四百多岁了,这座山才浮出水面不到三十年,这儿又怎么会是你们的家呢?难不成你们之前是住在海底的?”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巴弗朗握攥紧了拳头,桀骜不驯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人怎么可能生活在海地呢?这座山从前可不是在水下的。”
“那后来……”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空的话还没问完,巴弗朗却急着扯开了话题,“你不是想要蓝水湾的水吗?这儿到处都是。”
“可是我的玻璃罐碎了。”空又想起了自己摔下石头的窘相。
“拿着这个,”巴弗朗从身后把那个盛酒的圆筒杯解了下来,递给空,“算我送给你的。”
“嘿嘿,谢谢巴弗朗大哥。”空接过腕子粗的圆筒杯,在溪水里涮了一下,盛了满满一筒水,缚在背上。这次夜行的目的总算达到了,空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巴弗朗大哥,我陪你上山去找你的朋友吧,说不定他已经先到了,再说,我也想见见他。”空感激巴弗朗帮助自己完成了心愿,想帮忙寻人,自己也想去见见这个素未蒙面却钦佩至极的‘史前人’。
“谢谢你的好意,空,我还是自己上山去吧,这里向来没有外人来过,有些不大方便。”巴弗朗婉言谢绝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别被发现了。”
“那你呢?”
“我先上去看看,如果他没到,我还想等他几天,过些日子我再出去,”巴弗朗说的也很真诚,“对了,空,出去之后,千万别说见过我的事,可能会有麻烦的,也别把隧道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就当做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好吗?”
虽然是刚见面,可巴弗朗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单纯又简单,心里干净的一览无余,让他守住秘密,自己放心的很。
“放心吧,巴弗朗大哥,我不会说出去的。”
“嗯嗯,回去吧,空,今后我们可能还会见面的,拿着这个。”巴弗朗把怀里的荧光瓶给了空。
“欢迎你到镇上来我家做客,我请你喝果子酒。”说道喝酒,两个人相对哈哈大笑。
巴弗朗拍了拍空的肩膀,转身朝山上迈开了步子。
空看了看巴弗朗魁梧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晃,消失在了夜幕下的丛林之间。
他背着圆筒,借着荧光瓶的微光,回到了入口处,那块铁板下。他刚要伸手推开铁板,忽然顿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轻轻的把铁板顶开了一小道缝隙,一股细沙流了下来,他侧耳在缝隙边听了听,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随后才用力把铁板推向一边,从洞里探出头来,四处望了望,确实没动静,更看不到巡逻兵的影子,这才从洞里爬了出来,回身把铁板盖在洞口,上边用沙土埋了一层。
空回到乱石堆的后边,朝小白楼的方向看了看,没发现有卫兵向这边走来,他提步窜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树林里,这才喘了口气,沿着林子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空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影,夜晚的傲来镇没有供电,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看来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他蹑手蹑脚的遛进自己的屋子里,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空脱下脏兮兮的袍子和湿漉漉的靴子,坐在床边,拿着荧光瓶打量巴弗朗送的那支圆筒,它就像一只大号的保温杯,畈就有一个保温杯子,可是比这个要小得多,也没这个漂亮,筒外壁是一种银白色的金属,不像是铁,擦得雪亮,在接近杯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图案,应该是后刻上去的,看起来像是一个长着两只大犄角的公牛头,空又想起了巴弗朗的脸,桀骜不驯的眼睛配上英武的眉毛,给人的感觉还真像一只不服气的大公牛,空为自己能够结识巴弗朗而感到兴奋和一丝自豪,毕竟傲来镇上还没有一个人正真的见过‘史前人’。
不过自己答应过巴弗朗,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一定要信守诺言。
空找来一个装坚果的大玻璃罐,把坚果倒在床上,用毛巾把罐子里擦了三遍,然后把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蓝水湾的水灌了进去,真幸运,竟然有几只浮游小虫,发着荧光,在蓝色的水里来回游动,就像一个小型的蓝水湾,空把玻璃罐的盖子拧紧,捧在手里仔细的端详。
“舞一定会喜欢的!”空都忍不住开始去想舞看到这罐子时惊讶幸喜的表情,“对!现在就拿给她看,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空有些兴奋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袍子套在头上,把荧光瓶和巴弗朗送的圆筒杯都藏在了柜子里的衣服底下,穿上湿答答的靴子,抱着罐子再一次溜出家门。
空用袍子罩住罐子,一溜烟的跑到舞的房门外,他溜到舞卧室的圆形小窗下面,轻轻的叩打了两下窗子。
“是谁在那儿?”屋里立刻有人应声,看来舞也没睡踏实。
“是我。”
“吱呀”一声,圆形小窗从里边推开了,“真的是你啊,亲爱的,”舞穿着白色睡衣出现在空的眼前,“我刚才还在想你,你就真的出现了。”
“嘿嘿,你真的在想我?”
“当然啦,你看!”舞把戴在脖子里的飞鱼项链从衣领里拿了出来,“我整晚都戴着它。不知怎么,总也睡不着,总在想你……咦?怎么回事儿”舞突然发现从海滩回来以后已经黯淡无光的飞鱼吊坠又开始发出微光了。“呀,你不是说在蓝水湾附近它才会发光吗?现在怎么……”
空神秘的笑了笑,“为了让它一直发光,我把蓝水湾偷回来给你啦!”说着,空从袍底拿出玻璃罐,捧在心上人的眼前。
突然看到这一罐蓝水,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捧过罐子,一脸的惊讶,“喔,天呐!我真的——你真是——这真是太美了——我——”舞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
“喜欢吗?”
“这是我收到的最最浪漫的礼物。”舞把头伸出窗外,在空的额头深情一吻,空看着婀娜的心上人,不自主的把嘴唇迎了上去,和舞的嘴唇吻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那罐蓝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舞深爱着眼前这个不顾一切为她实现愿望的年轻人;空同样爱着这个让他忘乎所以的女孩,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
两个人的初吻感觉就像触电一样,奇妙的难以描述,却显得短暂。两个人,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圆形的窗户此刻像一道神奇的门,把月亮的纯洁带进女孩的香闺,把卧室的香气送到夜幕下的街道,把两个人的心和爱意交织在一起。
刚刚尝过接吻滋味的两个年轻人有一丝羞涩和小幸福,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眼睛、嘴角、心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笑意。
舞把那一汪蓝水抱在怀里,水面上的小浮游漂来漂去,胸前的“飞鱼星”闪烁的更美了,“嘻,看样子鱼儿是想回到水里去。”
“那你就把它放回到水里咯”空趴在窗台上看着自己的爱人。
“好。”舞把罐子放在窗台上,拧开了盖子,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抓着项链搭扣把“飞鱼”吊坠浸到了蓝水里,空看着那条“飞鱼”在水中发着光、微微左右颤动,真的就像游在水中一样。
“这条鱼儿动起来还真像是在水中游动哈,嘻嘻。”空有一丝自夸的意思,这条飞鱼是他自己设计的。
舞看着“鱼儿”在水中也开心的不得了。
不止“鱼儿”,整个吊坠浸在水中都感觉不一样了,金属的颜色更加明亮,发出的荧光忽强忽弱,一闪一闪的,突然,舞握着项链的手感受到一阵明显的颤动,浸在水中的吊坠开始自己小幅度的左右摇摆,频率非常快,一瞬间又变成了强烈的震动。
空也发现了异样,握住了舞抓着项链的那只手,这时,那枚吊坠突然自己撞到了玻璃罐的内壁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这一幕把这对小情侣吓了一跳,然后那枚吊坠开始不停地朝那个位置撞击“啪啪啪”轻响不停,就好像“鱼儿”要撞破罐子游到外边去,舞吓得一抽手,把吊坠拉了出来,差点打翻罐子。离开蓝水罐子,那个“飞鱼吊坠”又恢复了平静,安静的发着微光,一闪一闪。
舞和空面面相觑,一脸错愕,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舞猜不透。
“我也不知道啊。”空今天见到了不止一件怪事,情绪上稍微比舞平静一些,他觉得巴弗朗应该知道这件怪事怎么解释,可他既不能跑去问,也不能跟眼前的心上人提到这个人。
“唔,蓝水湾——项链——金属——”舞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对了,我们可以去问问畈,这项链是他做的,没准儿他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换衣服。”说着,舞就要转身。
“嗨,亲爱的,”空伸左手拉住了舞的胳膊,右手食指指了指天,“你看现在的时间。”看到女友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空有一丝头疼。
“喔,对哈。”舞伸了伸舌头,她也想起来现在可是半夜,没有哪个铺子里的伙计愿意被别人大半夜的叫起来,“那我们明天再去找他吧。”
“明天早上手工铺子一开门咱们就去,”空伸手捏了捏舞的小脸蛋,“现在快回去睡吧,明天见,亲爱的,晚安。”
“晚安。”舞在空的注视下收拾好窗台,关上小窗子,乖乖的回去睡了。
空也确实有些累了,拖着疲乏的身体走过夜晚的街道,回到自己的小屋,蹬飞了靴子,一头扎在了床上,不顾床上散落的坚果,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