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偷东西的杂碎！”第二天在教室里看到了一夜未归的何旌捷，头发蓬乱，眼睛里布满血丝。
“喂，小点声啊！”望着四周循声看过来的同学，我压低声说，“情报部和风纪委不是已经在查了么。况且现在后勤部的大家被无限期[放假]，说明玉历学姐那边没有排除内部人作案的可能。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往这潭浑水里跳了。”
“风纪委那帮家伙摆摆威风还行，找东西真不是强项。情报部又刚刚经历了环生楼那摊子事儿，这时候我哪能指望陈子都和小若怜呐！”老何声音虽然也低下来，但是语气里还是透着焦灼，“在不能明说丢失的是星核的前提下，林羽竹那个爱偷懒的小子才不会卖力气呢！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乔洛笳，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这个[乔洛笳]是谁啊？名字好耳生。”
“哦，陈子都他们上礼拜新招的专员，据说是个什么[预言者]，就是那个通过占星算出篮球联赛比分的小姑娘。”提道这位乔洛笳同学过去的辉煌战绩，老何语气总算稍微缓和了一点，又转而埋怨起情报部来，“情报部门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发现的好苗子大半都进了他陈子都的私军。堂堂工学院，数万工科生，我们[炼金研究部]居然招不上来人！岂有此理！”
你们部里不是刚刚招了傅空城和铁焸两个[好苗子]么……摇摇头不理会老何的胡乱攀扯，我还是决定好好听课，毕竟这会儿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是鼎鼎大名的系主任[变态于]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要是看到我们在下面交头接耳，不一定怎么整我们呢。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一条短消息直接在桌面上显示出来，[下课陪我去一趟中心机房]，不用说肯定是旁边老何发的。这小子一本正经地记笔记，居然连手机都没掏出来，太能装了。唉，能力者真方便啊，这一个月下来能省多少电话费啊！不过他身为一个[行走的超级计算机]，上网连WiFi都不用，去那个古董机房干嘛……
“那位同学——对，就是你！看你对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了，能看出花儿来啊？你来给大家讲一下这个公式。”
何旌捷，我恨你……
————————
中心机房是同学们对校计算中心的俗称，就是主楼东侧的一个独立的3层小楼，楼前有一个巨大的卫星天线。计算中心成立于1981年，是学校里最早的机房，据说是国家教委利用世界银行教育贷款建设的首批高校计算中心之一。那个年代电子计算机还是个稀罕物件，计算中心承担了很长一段时间校内科研运算和计算机教学的重要任务。计算中心同时也是校园网的节点和数据中心，还负责办理校园一卡通和宿舍网络的开通、销户、挂失和充值等服务。我和老何在一楼老老实实地刷了学生卡，办理了上机。由于大二开始允许同学在宿舍里上网，而大一学生课程比较充实，这个时间段中心机房里没几个上网的学生。我们沿着狭窄的楼梯上楼，在2楼一个摄像头难以照到的角落推开两道玻璃门，进入了装载着学校总服务器的主机房。
我跟着老何在一排排服务器间穿行，昏暗的机房里闪烁着无数绿色和蓝色的光点，仿佛是行走在浩瀚的星河当中。只是散热风扇嘈杂的嗡嗡声破坏了这种美感，我真实地感觉就像是掉进了一堆苍蝇变的萤火虫里。走在前面的何旌捷双手堵住耳朵，风扇声音还好，但那些我根本无从察觉的海量数据流显然不会因为这个动作而放过他。
眼前突然大放光明，是老何勉力推开了尽头的一扇小门。门后是一个大概只有十个平方米的小房间，相对摆放了两张小办公桌，所有的嘈杂声响都被隔在门外，阳光安静地从米白色的百叶窗中透进来，照在林羽竹流着口水的脸上。
老何上前用手指关节扣了扣桌子，林羽竹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半边脸颊压得通红，口水在他和桌子之间拖出一道晶莹的亮线。
“何会长，大仁哥，你们怎么来了？”林羽竹擦了把嘴角，声音沙哑，眼神惺忪，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陈子都应该和你们说了吧，我们实验室丢了点东西，这不是还得着落在你们情报部身上么。看你这么[废寝忘食]的帮我们找东西，我真的很[放心]啊！”老何说到后来后槽牙咬的吱吱响。
听到老何这番话，林羽竹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赔笑道：“我们老大早就吩咐过，何会长的事儿就是我们情报部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唐会长直接交代下来的，我们哪敢不尽力啊。老大这会儿应该是带着若怜学姐去[询问]常在机械楼附近出没的流浪猫去了，我那边跟着唐会长正在校公安处调监控，顺便在这儿看家，等着视频传过来之后详细检查……”
什么意思？
老何好像没听出话里的不对劲，开口问道：“你们新招的那个乔洛笳呢？”
“你们是来找她的？小茄子她这会儿应该在综合楼上课，中午吃完饭才能过来。”林羽竹看了看手表，“话说何会长你们到底丢的什么东西啊？唐会长她居然亲自出马！”
“嗯，乔洛笳回来就打给我，想借助她的[能力]帮着找找看。”没回答林羽竹的问话，而是简单敷衍过去。我看老何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什么时代了，丢东西居然要用[占星术]找！还不如灶台上放碗水，碗上放把剪刀，对着窗户喊[星核星核快回来]来得痛快……
没有见到想找的人，老何显然有些失望，“我们中午再过来。”我朝林羽竹点个头，跟着老何离开了中心机房，自始至终没捞着一句话。
从中心机房出来，沿着林荫路往一食堂走，我忍不住打听道：“老何，林羽竹这小子到底靠不靠谱啊？之前小若怜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好像情报部的活儿他都一肩挑了，怎么这几次见到他都是这么一副衰样子，说话还语无伦次的。”
老何苦笑道：“你看他老是睡不醒的模样，实在也是陈子都把这小子压榨得狠了”，老何苦笑道，“林羽竹的[能力]是[分身术]，据说一次最多能分出十个来！可那也经不住整天把他当十个人使唤呐，搞得这小子的[本尊]每天都昏昏沉沉的，上一次差点连考试都忘了去。”
[分身术]么？难怪总能在各种地方看到他，又是一个方便的技能啊……“那还不简单，直接派个分身去考试不就完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老何看我一脸艳羡的表情，向我解释道：“绝大多数的所谓[分身术]，只不过是一种幻化出来的残影，只能起到迷惑人的作用。而林羽竹的分身要稍微高级一点儿，勉强都是实体，但每个分身只有最基本的非条件反射，几乎所有思考和行动都是由[本尊]来分神控制，就好比打游戏同时开好几个号，一般人根本连一个分身也控制不来。”
“而且据说做得事情越复杂，花费的精神越多，这个分身能够维持的时间也就越短。你想想，要是高等数学卷子答到一半，分身[砰]一下消失了，同考场的同学和监考老师不都得方了啊……”
呃，这样么。摊上这么一个拿人当牲口使唤的部长，林羽竹同学真是辛苦了，居然现在还没被折磨成精神分裂。说到[分身术]，记得《神仙传》里记载，正一教的祖师爷张道陵他老人家就能够身外化身。相传张天师家门前有一方水池，他常乘舟在池中戏水。有时诸道士及宾客往来，盈庭盖座，总有一个张道陵与他们应酬，而张道陵的本尊却还在池中随舟飘荡呢。而且和林羽竹这些[异能者]不同，张天师这法门是能够后天习得的，他的夫人孙氏就学到了一手分光化影的神通。
想到张天师，我忽然想起了张枢衍那手神鬼莫测的卜算之法。“说到占卜算命，我也认识一位高人。”
————————
留学生公寓，张枢衍的宿舍。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老何有点局促地坐在张枢衍对面的蒲团上，好像被稻草扎了屁股似的扭来扭去。我没捞到蒲团，就跨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有点好笑地看着老何。张枢衍盘膝闭目凝神半晌，忽然睁开双眼，仿佛是我的错觉，感觉屋里光线为之一亮，像是室内打了个闪电。
“何同学，方才你说的这样东西，丢失的时间能够再详细一些么？”
“具体的丢失时间我也不能确定，”老何挠挠后脑勺，像是想起了什么，两边腮帮子抖动了一下，“就先按照上周日下午四点到五点来计算吧。”
“也好。”张枢衍说完再一次阖上了双目，两手摊开置于膝盖上，双手拇指在另外几个指头的关节处弹动，左手慢右手快，似乎是依照着天地间莫名的律动，嘴里念念有辞：
“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甲己阳人乙庚阴，丙辛童子暗来侵，丁壬不出亲人手，戊癸失物不出门；甲己五里地，乙庚千里乡，丙辛整十里，丁壬三里藏，戊癸团团转，此乃失物方……”
一分钟不到，张枢衍温声开口道：“如果这个时辰无误，那么你丢的这件东西应该是被一个女人拿走了。”
女人？他们后勤部全是男生啊。炼金实验室机关重重，保险库更是固若金汤，如果不是合全部上下之力，恐怕连星核的影子都摸不着。不说别的，单单保险库最外层的那道合金大门，九个女人加一块怕是也拉不开一条缝。我刚要询问张枢衍会不会算错了，余光却瞟见老何的脸色明显起了变化，先是白了一下，接着又涨得通红。
眼看何旌捷脸上颜色一时半会儿还变不完，我在一旁接着问：“老张，你再帮我们算一算，这件东西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还能找回来么？”
张枢衍打量了一番何旌捷的脸色，对我说道：“不好说。从卦辞上判断这件东西距离丢失的地点并不算很远，但是位置极其古怪，应该是一个[既不在内·亦不在外·不在中间·俱无所在]的地方。如果有更加具体的丢失时间，加上对失物详细准确的描述，我可以找时间起一个[大卦]，用五十茎蓍草问占一下。”
老何那边起身向张枢衍行了一礼，“谢谢枢衍，暂时不用了，我按照你的指点先找一找，如果实在找不到再来麻烦你。”
“旌捷你太客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希望不要误导你们才好。”张枢衍也起身还了一礼，“你是大仁的好兄弟，也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那就多谢啦，以后少不得要来麻烦你的。”我递给张枢衍一个[承情]的眼神，带着老何离开了留学生公寓。一路上何旌捷都沉默不语，眼神失焦，人虽然看起来是在这儿，魂儿早不知道飞去哪儿了。
“老何——”
“嗯？”
“你没事吧？看你脸色这么不好。”
“什么事儿也没有啊！”
“真的么……你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
老何连忙掏出手机——
“是乔洛笳回来了！”
注：
【灶台上放碗水】：民间秘传用来找猫的“剪刀大·法”，用来找星核纯属调侃。具体步骤是在灶台/炉台放一碗清水，碗上平放一把剪刀，刃口张开朝向家门或者猫经常出入的窗口，然后叫唤猫的名字。灶台属火，剪刀属金，水碗属水，猫属木，而[鬼]属土，所以会把猫带回来补齐五行。如果用这个方法找回了猫，需要抓着猫的腿（代表领猫回来的鬼）围着灶台转三圈，答谢家里的灶王爷放行。此法网上流传甚广，但经白若怜亲测无效……另外，阚乐夕郑重提醒各位读者，要慎用招灵的术式，请易送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