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三男一女,外加一个老仆就结伴上路,从客栈出发约莫还有大半日功夫就能到上京府。
主仆二人自有马一匹,当真是马如其人,老仆那匹毛色暗淡,门齿磨损的厉害,一看就是匹上来年纪的老马,木泽鹏牵的一匹体格高大,俊美秀丽,只是毛色有些驳杂,虽算不得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却也神骏不凡。
方东南原想让主仆二人骑马先行而去,免得步行辛苦,只是木泽鹏却笑嘻嘻说人多热闹,就这样牵着马儿一同步行。
方东南趁着青衫少年和陈君扬胡乱海吹之际来到老仆身旁,调笑道:“你家公子倒是纯良质朴,瑕玉一块,随身带着上千银票都让我知晓,上京府可是龙蛇混杂之地,似小爷我这般温良之辈可是不多啊。”
苦脸老仆眯着眼点了点头,张嘴一笑,约莫是自家少爷在前,看不见自己,这次是真笑了。
方东南膛目结舌,难怪他家少爷怕他笑,一双八字眉倒挂,脸上皱纹如朵朵野菊般绽放,看着比哭还让人别捏,只是不知这老仆哭起来又会是何等美妙画面。
方东南年幼时随夏老头游历过东宁,西耀两朝,也都前去国都见识过,单单就是没来南平国都上京府。
西耀皇朝打造国都城池之时用的是秘法“蒸土筑城”,糯米汁、白土、沙和熟石灰掺和在一起夯筑,参与筑城工匠有两万之众,历时六载而成。后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立即将工匠杀死,填尸于墙内,此城筑成之后号称挡尽天下雄狮虎狼之兵!
南平国都则更多是个巧字,瓮城,羊马墙,女墙,城楼、护城河、马面、敌楼、角楼等等无不独具匠心。
入了城门后不禁暗中做了一番比较,东宁皇朝的国都以其雄壮称著,听闻城墙厚有四丈,其高更是有九丈!如此厚实雄壮,当世首屈一指。
此时离棋试尚有一月,搬着指头细细数来还有十六日,因中间还有半月的大会试,各地棋手大浪淘沙一般选出前十六人,最后在来争夺那大魁天下的棋状元。
按路程来说本不用来的如此之早,只是一来等各地棋人汇聚上京府之时肯定是一房难求,虽说到时能有寺庙等所来安排,可带了个小姑娘还是多有不便,二来也想尽快带着肖瑶出发,免得多出些风波,最后也是方东南心底最深的隐秘,那日在显灵山上,天藏圣僧曾说要他到诸归寺来寻机缘,他也想提前些时日来上京府寻这缘法。
进城之时天色也快将黑,要是在晚些可就进不了城。
五人进城后四处随意逛逛看看,满是新鲜,偶然见着一高杆,习习迎风而吹的旗上写着“归人客栈”四字,木泽鹏一眼瞧中这个字号,就选此处落脚。
客栈看着不大,前后三进,院落倒是十分宽大,东墙处有水井一口,一旁大树数颗,方东南瞧着和自家小院倒是有几分相似。中进正堂是客人们吃饭之地,零零散散摆了十多张,后院和两侧厢房就是用来住宿的客房了。
走了一天众人早就饥肠辘辘,木泽鹏点了满桌七八个菜,两壶烧酒,众人一顿胡吃海喝。
店里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留着一对八字胡,自称姓周,看众人也不似那般小气,囊中羞涩之人,饭后送了壶茶水和两份小吃。
一阵攀谈后得知是要来应棋试的棋人,要住月许之久,更是满脸殷勤笑意,唯恐招呼不周。
木泽鹏大大方方的帮众人付了定金,方东南也没有过多的谦让,想着到时赚了银子在多分些他就是,有时人情债倒是更加贵重。
酒足饭饱,木泽鹏瞅了瞅四周,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对着方东南道:“老方,你说这次咱们能赢多少银两?八百?一千?”
一路行来两人早已熟络无比,方东南知道身为家中长子的木泽鹏还有个事事都比他强的妹妹,不由嘲笑他就别当家中老大了,以后就叫他木老二得了。
俊秀的青衫公子哥虽然极力否认这个别有用意的绰号,可奈何不了连小画眉都跟着叫他绰号“木老二”,也懒得多争辩啥了,当然他也不甘示弱,讥讽他年年轻轻,一手棋却下的老辣无比,干脆就叫他老方算了。方东南毫不客气的讥讽他鹦鹉学舌,本想糊弄过去,可直到一次那满脸苦闷的老仆也叫了声“老方”,惊的原本试着学习骑马的方东南差点坠下马去。
听到这“毫无志气”之言,方东南面露鄙夷之色,都懒得回应。
木泽鹏讪讪笑了笑道:“打小就只知道伸手管家中要钱,别说千儿八百的赚银子,一个铜板都没赚过,这次出游回家要是还能赚回些银两,也甭管多少,那不得把我娘给乐坏了。”
独自乐完后叹了口气,道:“唉,也就不指望咱爹能给个好脸色了,反正打小也没见过他的好脸色,这次如果能赚些银两回去,只怕也是唯一能和咱家那妹子炫耀的事了。”
方东南面带同情的拍了拍青衫少年的肩膀,心想这家伙的妹妹到底是有多厉害,弄得他满心伤痛似的。
陈君扬好奇的问道:“都把你家妹子说得这么厉害,以后哪有男人敢娶她啊?”
木泽鹏两眼冒光,满怀深意的看着方东南嘿嘿干笑两声。
方东南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微扬双眉,眯了眯眼。
木泽鹏知道他这模样就是要使坏的前兆,赶紧道:“待哥哥赚了银子就带你俩去楼子里好好逛逛,瞧你俩的模样就是没见识过世面的雏儿。”
哪家少年能容得别人说自家是个雏儿?在这事上不都往死了吹,恨不得吹嘘自个十来岁就已睡过多少姑娘了,偏偏方东南当真还没有去见识过。
不说去青楼里的不菲花费,年少之时的颠沛流离,到了彩梅郡后一心只是专研棋道,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青-楼厮混。
陈君扬倒是去过两次,正满心会意的点头奸笑。
方东南难得面红耳赤,正想开声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之时,小画眉‘腾’的站起身来,满脸涨红,怒目大声道:“木老二,不许带我哥去青楼,不知羞耻!”转身就走。
惊得邻座皆侧目相望,剩下诸人膛目结舌,面面相觑,只有满脸苦闷的老仆想笑却又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