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白姑娘气息渐弱,嘴里血流不止,方东南挣扎了一下,想站立起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疼袭来,一口鲜血涌出喉间,强忍住没有喷出,可鲜血却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
一人一猴的鲜血没有意料之中的滴落在地,划过黑棒之时,尽数浸入棒内,诡异之极。
没人注意到这原本平平无奇的黑棒突然肉眼不可查的金光一闪!
一手握棒的方东南只觉得浑身一热,头疼欲裂。
脑中突然出现了“真无乾坤斗成天宙如意棒”十一大字,后面紧随着“心随意动,棒随神至,天下万物,变化如意”十六字。
紧接着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如白驹过隙般一飘而逝,方东南恍惚间心头一动,拼命想记住这一瞬即逝的画面,可事与愿违,只能雾里看花一般印下一个轮廓,仍旧是模模糊糊,仿佛看得清,又仿佛看不清,转眼这一幅幅画面如昙花一现般都消散不见。
最后依稀记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硕壮男人一路向北,笔直而行,仿佛世间所有都不能令改变他的方向。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来到一片汪洋大海之前,硕壮男人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根黑棒,轻轻念到:“心随意动,棒随神至,天下万物,变化如意”,挥手一扬,黑棒飞落到海面,悬空而立,男子跃上黑棒,破浪而行。
渡海之后的极北之地,漫天鹅毛大雪,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前方有座大雪山挡路,男子恍如不见,依旧直直前行,没有丝毫改道的意图,临到离雪山还有上十丈的距离之时,抬起手中黑棒,平平递出,嘴中轻轻念到:“辟地!”
黑棒骤然间变长!
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过,笔直击在山腹上。
只听到‘砰’一声巨响,如同洞穿一块豆腐般轻松,毫无凝滞的来了个对穿。
男子轻抬手臂上下一荡,轰隆隆声不绝于耳,一座巍峨大山就这样一分为二!
脑中片片画面渐渐消散,方东南缓缓回过神来,暂时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死死盯着对面的老者。
明知对面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仍被这平静中带着癫狂的眼光瞧得有些烦躁,司明昊不由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尊倒要和好好与你耍耍!”话没说完,方东南已脚下一顿一挫,疾步向前,踏离位划艮位,身形飘摇,玄奥莫测,分明就是那还未练习纯熟的中元人罡步!
司明昊虽然方才身受重伤,一身一品人觉界的境界有些崩溃的征兆,可毕竟是这世间有数的一品绝顶大高手,哪会容这只得其形的步法靠身分毫,单掌劈空抓去。
方东南只觉得被一双无形之手禁锢,再难动半分。
已经到了绝路的少年鼓起全身劲道,拼命想着方才脑中闪过的那男子逢山开路时平平递出一棒时的光景,心中咆哮道:“辟地!”
手中一尺来长的黑棒没由的轻轻颤动,方东南只觉得身上突然间就仿佛被掏空一般,黑棒骤然间变长,向前射出,如同一道利箭射出毫无凝滞直接击穿了司明昊的手掌,透体而出!
一切仿佛凝滞一般,周遭一片寂静。
本存心猫抓耗子慢慢折磨死这小子的司明昊满脸匪夷所思,艰难低头看着穿透己身的黑棒,鲜血如泉涌出,却不沾在这黑棒上半滴,好似这棒上有鬼怪一般!
司明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已不能发出半点声响,碰的一声直直倒地,至死都没有闭目。
如同做官一般,寻常江湖武夫一生都难跨过二品境,只有入了那二品境的武人才能真真正正在座江湖留下印记,称做高手,更别谈这一品之上的宗师!
偌大一座江湖习武之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凡上了一品界之人必定声动天下,举世皆知,不曾听说凭天大运气捡了部神仙秘笈,闭门苦练就能练出个天下无敌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在生死之间游走后才能有所得。
一品下之人无论一身修为高低都称为境,只有上了一品才能称之为界!江湖中从未有听闻一界高手会在自身咫尺内能被一品之下的武人攻入所伤。
破得了一品高手之身的兵刃倒不是没有,只不过全是那天下闻名的十大圣兵,但持兵刃者境界相差都不会过大,就如让一稚童拿刀,怎么也不可能砍伤成人一般,一来如何都不能近身,二来就算侥幸击中,这份境界上的高低,就如同力气大小一般,最多能伤,谈不上毙命。
能如刀劈豆腐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无视境界高低,破了一品界高手护体真气而一击毙命的兵器,只有那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的上古神兵,怎么可能在这不知哪里冒出的野小子手中就有一把能无视一品人觉界高手护身真气的宝贝?
这如何能叫司明昊死而瞑目!
这一棒仿佛用尽了方东南这快二十年的力气,少年浑身虚软跌坐在地,嘴中不住的喘着粗气,顾不上那还插在司明昊身上的黑棒,慢慢爬到白姑娘身边。
方东南双手颤抖的从怀中拿出那颗号称能医天下一切伤病的红果,心中不住乞求着红果真能如天藏圣僧所说那般神奇,喂进小黑猴嘴中后,眼前一黑,就昏倒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东南迷迷糊糊中感觉嘴里被塞进一个果儿,入嘴即化,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慢慢散开,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
渐渐觉得身上有了力气,缓缓睁开双目,睁眼就见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猴真焦急的看着自己,眉宇间的神情分明就是那白姑娘。
方东南满脸惊讶,顾不上自己体内的变化,爬起来就怪叫道:“你怎么变白了?”
白姑娘满脸茫然,吱吱比划着自己吃了那红果后就变成这样了。
方东南看她活蹦乱跳,精气十足的就知道那颗能治天下伤病的红果当真名不虚传,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不禁乐道:“叫你白姑娘倒是本大仙有先见之明啊。”
方东南摸了摸怀中那颗唯一剩下,称能令习武者凭添一甲子功力的绿果儿已经没有了,想方才白姑娘放入自己嘴中的肯定就是此果了。
挥了挥拳脚,只觉得浑身上下劲力充沛,精气神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劲道,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好。
白姑娘满脸堆笑,原本滚圆的两眼竟都咪成了一条线,眼神中更带着几丝灵动,与往日里的憨态可掬有了很些不同。
那根黑棒已缩回原本大小,静静躺在身旁。
方东南拾起这根平平无奇,又黑又短的棒子仔仔细细反复打量,仍然是没有看出半点出奇之处,手中磨裟着上面的十一个古篆文,心中波澜万丈,小心翼翼放入怀里。
回想方才一幕仍是一阵阵后怕,若不是那司明昊存了心慢慢玩死自己,哪里还能拼死递出的这一棒,一品人觉界的绝顶高手啊,普通人眼里就是神仙之流,居然命丧自己手里,更应该是死这黑棒之下,想到这里不由的一阵偷乐,这怀里的绝对可是宝贝哩。至于为何脑海中会莫名流转出那一幅幅玄之又玄的画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明白的,好在本就不是一个执拗之人,就当做隐秘存在心底,若有机缘有朝一日总会弄个清楚。
本想就脑中依稀记得的这副画面问问这传闻中的守护神兽极天神猴,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捉摸着问这迷迷糊糊的白姑娘也是白搭,可想了想还是有些略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你好好想想,这真无乾坤斗成天宙如意棒到底什么宝贝?”
白姑娘面目痛苦的抱头痛思片刻后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方东南也不泄气,满脸乐呵的又从怀中拿出黑棒,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转而满脸正容的说道:“真无乾坤斗成天宙如意棒,这么长的名字也忒难记了,夏老头常说,财不外漏,怀璧自罪的道理,换个名,取头截尾,就叫真棒吧!”
白姑娘一本正经的连连点头。
虽说这司明昊一心想取他性命,可毕竟还是一品界的神仙之流,况且人都已死也就没那么多怨恨了,方东南没有放任他的尸身抛在野外,挖了个坑给埋了。
和白姑娘约好考上棋待诏就来上山接她同夏老头去国都上京府居住,说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安抚好小白猴,白姑娘这才恋恋不舍的跑回山中。
下山之时天色已快黄昏,走在回往郡里的路上神情格外舒畅,觉得那花儿分外妖娆,树木挺拔翠绿,就连巷口野狗不停的犬吠都觉得格外的顺耳,不由随着吠声哼着小曲,满脸兴奋未平。
正在方东南家对面摆摊的范大娘正等着最后一桌食客吃完就准备收摊,这食客身着粗布麻服,身子骨瘦如柴偏还要敞开胸口,唯恐别人不知自己是青皮流子,碗里水饺没有吃两口,倒是拉着小画眉不停的问东问西,恨不得祖宗八代都要询问个仔仔细细的。
范大娘满脸担忧,但又性子软弱,见那青皮流子没有动手动脚也就没有上前,免得多生事端。
范大娘年近四十,因为操劳而显得异常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其实尚未到不惑之年,因面目显老,街坊们都叫他范大娘,但轮廓眉宇之间依稀可以看出是本郡的土生土养之人,彩梅郡出美女那绝不是自己一郡之人的吹捧,整个南平皇朝那可是有口皆碑的。
范大娘十岁之时双亲早早已过世,十六岁嫁给了本郡一个读书人家,这家人倒也怜惜这个年幼父母双亡的苦命孩子,日子过得虽说有些清贫但也和睦,到了年近三十才生下了小画眉,可好日子没有过多久,一次意外走水,家里只有带着刚满三岁的小画眉上香的范大娘母女二人幸于免难,一家人死的的干干净净。
范大娘擦干再也没有泪水的眼眶,凭着儿时回忆里水饺的味道开起了这个小摊儿,顶着风吹日晒,忍着一些个刁蛮食客的挑剔,死死撑着这个摊子,只想着能早一点把小画眉抚养成人。
街坊四里就数方东南和这对苦命的娘俩最亲,不说同样算是孤儿且都是一老一少的相依为命,平日里方东南出外下彩棋常常不能准点回家,烧火做饭给夏老头吃的时候都是范大娘帮衬着,一些个衣衫有些破旧地方总不能扔了,日子还没能过到这一步,这个缝缝补补的终归还是女人要心细些吧,都是范大娘毫不避嫌的来帮忙拾掇。
方东南只要上山打了些野味都要给这娘俩捎些过去,但凡下彩棋赢了些金主儿,都会添加好酒好菜叫上这娘俩,在加上小画眉这丫头又灵秀可人,从不带姓氏只是口口声声的叫哥,着实是讨人喜欢。
满心欢喜回来的方东南一眼便知这青皮流子没安好心,虽然有些奇怪这流子为何只是呱噪的问个不停而没有动手动脚的,但也懒得多想,大步过去重重一拍桌面,对着本名肖瑶的小姑娘说道:“去帮你妈收捡摊位。”
相貌上遗传了母亲优点的小画眉不单只是有一副美人胚子的脸蛋,更是灵秀聪慧,叫了声哥后就去帮忙收拾摊位。
南平皇朝男人相对东,西两朝人的身材较为瘦小些,这方东南倒是个例外,还差两月就满十八的他快六尺的身高,被这突然一掌吓了一跳的流子抹了抹溅起在身上的汤水,愤愤看了眼人高马大的方东南,把原本准备骂骂咧咧的言语吞进了肚子,眼神贪婪的看了眼小画眉,转身离去。
范大娘满脸感激的走上来刚准备说些什么,方东南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入范大娘手里道:“还有几****就要去上京府考棋待诏,倒是就要麻烦大娘帮我照顾夏老头了。有什么大的难事就去橘梅馆找陈待诏。”
范大娘死活不肯接这银子,可怎么推脱也没方东南的力气大,本就不善言辞的而且性子软弱的她红了红眼眶,终于不再勉强。
小画眉睁大眼睛有些奇怪的问道:“哥,怎么上了趟山觉得你长胖了?”
方东南也没在意,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就转身回屋了。
范大娘紧紧捏着手里的银子,红着眼眶,喃喃道:“如何用的了这么多啊。”
看了眼小画眉还没张嘴,大名肖瑶的小姑娘眼神清澈,点了点胸口平静道:“娘,我都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