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命运交错，何去何从
下午时，文蓓见没什么事，也就下山回去了，过了两天，父母启程去了云南，小孃孃他们也赶着上九寨沟赏雪景去了，文蓓照例午夜上山视事，白天在相亭里忙碌。这天到了年三十，下午时，人们就多已回家准备团年了，街上冷清下来。文蓓这才有空坐下来，对鲁霞道：“今天晚上是不会忙了，收拾着把那俩个彩卷送过去，我们也早些关门，明后天大约也只买胶卷的多些，总要初五过后才忙接片，明天我约了朋友玩去，你辛苦两天，初六，我一定来接班。”
晚间席上，由于今年人少，大家都兴致不高，只有几个孩子笑闹着跑上跑下的放烟花，两个小时后，幺爸夫妻俩去了幺婶娘家，五孃夫妇也要去南岸的夫家看他们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家里就只有老的和小的了。表妹从楼上下来，端起文蓓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下剩下的香槟酒道：“他们怎么全都走了，蓓蕾姐姐，咱们怎么玩呢。”
文蓓见婆婆挺不高兴的于是道：“清静点不好吗？你下来也不把小的带上，刘欣，刘潇可别让他们放烟花，他们太小，仔细炸着。”
表妹道：“弟弟看着他们呢，他们也不敢放，那两个是胆小的。”
文蓓道：“你上去看着，我扶了婆婆也上去看看，快去别让他们摔着碰着。”正说着就听见楼上刘欣的哭声，表妹赶紧跑上去了，文蓓和鲁霞搀了婆婆上得楼顶平台，在三楼搬了张椅子上去，表妹正在哪儿替刘欣剥着糖果，又为她擦干眼泪，对弟弟道：“你干嘛要欺负小妹妹。”
文蓓安顿婆婆坐好，走过去抱起刘欣，拿过一条长长的礼花给她拿着让表妹点上哄着她道：“不哭了啊，姐姐抱着。”礼花五颜六色的在天空中散开。
婆婆跟鲁霞闲聊着说：“往年他们爷爷在，外面的都想着要回来，今年在家的倒都出去了。”
文蓓抱着刘欣过来道：“他们不在，我们还自在些，您就别念着他们了。”
放完烟花鲁霞道：“楼上风大怪冷的，咱们下楼去吧，几个人下来又坐了会儿，终是无趣，也就收拾好各自睡觉去。”
表妹道：“蓓蕾姐姐，我在你屋里睡吧，好久没有一起聊聊了。”
文蓓答道：“我明天出门早，怕是要吵醒你，你去小孃孃屋里睡去，也看着刘潇和你弟弟。”待大家睡熟，文蓓打开柜子，拿出下午买的纸烛悄悄上楼，祭拜了爷爷。
不到十一点，文蓓已上了山，山上到处悬挂着大总管带来的各式宫灯，空坝上置放一香案，香烟缭绕，摆满了贡品，时至午夜，二小姐领着霄汉社上下列队祭拜先祖，赵天律兄妹站在一旁观礼，三跪九拜之后，散去香案，大开筵席，除了有孝在身的，众人均服饰艳丽。又请二小姐和赵氏兄妹上座，众人席前拜了年，酒菜陆续上席，二小姐与众人连喝三杯才道：“今天事大年，大家守岁，就像家人团聚，也就不拘那些礼。”说着向赵氏兄妹和二位总管敬酒，旁边三架瑶琴，几名侍女弹着宫廷宴乐，音乐糜华奢丽已极，述尽世间琼楼玉宇，繁华奢侈。玉树琼浆，轻歌曼舞，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赵天律走过来对晓晨道：“大过年的，咱们兄弟干了这杯。”晓晨站起来喝下手中酒。赵大哥又道：“我们兄妹打算年后塞外一行，晓晨，中秋月圆时，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相聚，拂妹你派人送回去，就说定了，可别失约。”晓晨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时二小姐又命发年礼，众侍卫难得放松，霄汉社首脑也轮流过来敬酒，少不了勉励一番。酒菜轮流而上，这时气氛热烈，两个时辰后，二小姐又命上茶并年糕等年节食品佑茶，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二小姐道：“天也快亮了，这新的一年，霄汉社就从头开始，现在咱们请赵大哥说两句，也给兄弟们鼓鼓劲儿。”又对晓晨道：“晓代理，闹烦了还请你下场弹一曲，清清耳根，大家也好聆听大哥良言。”
晓晨坐在琴边，琴弦颤动，竟是一曲《阳关三叠》，赵天律轻咳一声，站起道：“二小姐，大总管，各位兄弟姊妹，天律兄妹这次和大家欢聚二十余日，心下甚慰，我兄妹红尘碌碌，还有些俗务琐事需得料理，这里敬大伙一杯，就此先行告辞了。霄汉社重振在即，各位都是豪迈男儿，红颜巾帼，来日方长，明年今日，但愿能再与各位畅言尽欢。”
二小姐忙站起来道：“大哥二妹浮云闲散，我也不敢深留，只是相聚无多，你兄妹可记得随时过来叙叙，让晓大哥，文蓓送送你们。”
放下酒杯，俩兄妹走到场中，对二小姐和二位总管微微躬身一礼，赵天律道：“二小姐费心，不用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律兄妹告辞了。”两人转身，并肩飘然而去，晓晨随乐轻声吟唱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嘣嘣两声，两根琴弦在晓晨指间断开，他抬起头来，两人已消失在蒙蒙白雾中，只有两片飘飞的衣角隐现。
8.风雨如晦，高不胜寒
此后数日，山上是夜夜笙箫，长夜饮宴。这日夜里散得早些，晓晨等人都在二小姐厅上陪着大总管喝茶，文蓓回明二小姐天亮下山去，二小姐命元宵前后，或晚间必许上山来，文蓓答应，众人辞退。二小姐道：“晓代理，你留下，我还有事和你说。”
晓晨停步，躬身道：“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二小姐命晚晴备两碟精致小菜，果品，烫上酒来道:“晓晨兄，请坐。这一向忙着，也没有单独与兄弟们聊聊，了解照顾大家的情绪，协调本社上下人员的合作是我的责任，今儿咱们随便谈谈。”有对一旁侍立的晚晴，晚玉道:“你们先下去，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两名侍女退下，屋里就只剩下两人对坐，晓晨道:“这年也快过完了，年后属下想外围的事要落实下来，内围各联络站也得整理清楚了，老这样闲散是不行的。”
二小姐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全的事，行动司的日常事务也该运作起来，年后所欠的人手也就到齐了，也只有到时候再说。”
晓晨有道:“这些事都应该尽快组织会议，拿出方案，待人手齐备，就有序可依。二小姐看这几天抽两个晚上开两场正式会议，把指示下达了，各部门才能按决定行事。”
二小姐答道:“这类事由社首负责，她是你师妹，你就帮衬着布置，我只是审查，不便过多干预。来，陪我喝两杯。”于是两人对饮。
晓晨答道:“二小姐刚才指示，属下明天就安排了去办，若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属下告退，二小姐也早些休息。”说着就要站起来。
二小姐伸手按住他的肩道:“慢着，晓晨兄，没什么正事，我就不可以和你聊聊吗？我一定要有什么吩咐才能找你，陪我喝喝酒就不行？”
晓晨道:“属下不敢，只是不便单独在小姐内室久留。稍侧身移开二小姐搭在肩上的左手。”
二小姐笑笑道:“晨兄多虑了，我传见你还怕谁敢说三道四不成，你也太小心了。”说着端起酒杯往晓晨手上碰过来。
晓晨避开她的视线，仰头喝下酒，提起酒壶为她酌上，不再开口说话。
二小姐又道:“你事务繁重，有时也不妨放松放松，临过来时大姐嘱咐我，不可让你太过劳累，多照料生活，大姐吩咐的，你可以不理会，我可是记在心上的。”
晓晨应道:“大小姐有令，晓晨怎敢不加理会，大小姐素来爱惜下属，二小姐金枝玉叶，属下还服侍不周，哪能劳二小姐再费心照料。”
二小姐道:“这会儿风大，倒有些冷，那就烦你进去替我把披风取一件来我披着。”
晓晨道:“属下去叫晴姑娘过来，二小姐寝室，晓晨实不便擅入。”说着站起来向走廊过去。
二小姐斥道:“站住，你敢抗命，我让你叫晴儿了吗？你是世家大公子，原不是伺候衣食的，这倒是我错了。”
晓晨听她说得严重，只得停步单膝下跪道:“属下不敢违抗二小姐命令。”
二小姐站在他面前缓和了口气道:“晓晨兄，你就不能让晴儿难得空闲一日，再说只不过是进去取件衣裳，这儿也没有别人，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刚才也是我说话急了些，你起来坐着吧！我自个儿取去。”
晓晨站起来道:“二小姐坐着，还是属下去吧。”自进里间屏风上取下一件丝绒披风，出来展开与她披上。
二小姐抬手系好结扣道:“坐，”晓晨只得坐下，二小姐端着酒杯慢慢地押着，过了好一阵，才放下杯子道:“晓大哥，我成天怪闷的，除了晴儿，玉儿两个也没有人真能跟我说说话，你和大姐订了婚我们也算一家人了，咱们夜酌两杯，闲聊一会儿，又怎么样呢？”
晓晨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酒，二小姐又道:“刚才为难你了，晓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夜已深，你回去歇着吧。”晓晨无言，只向二小姐施礼告退，二小姐挥挥手斟酒自饮，心中有了种无法排遣的寂寞，心头不由流过一句旧词‘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几天文蓓日夜忙碌，在日出日落的演变中，两种生活在她的步履中交替，转眼就是元宵佳节，山上照例大张筵席，赏灯猜谜，联诗作对，唱和应制。晓晨坐在椅上，抬头仰望，今夜却没有圆月，天空灰蒙蒙的，竟是要像下雨的样子，果然后半夜就下了起来，渐渐的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酒席已撤去，议事楼上，一具酒精小炉闪动着蓝色的火苗，策陶茶壶上水汽蒸腾，晚晴在那儿专心的煮着茶，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在房中飘荡，二小姐，大总管，晓晨，文蓓等霄汉社众人围坐桌前，桌上放着两盏素绢宫灯。二小姐的兴致并不是很高，大家心照不宣的说着些漫无天际的笑话，谜儿也不难，众人猜了一回。听赵总管道：“二小姐、各位，明晨咱们也该启程回去了，离了这些日子，少主那边事情一定不少，霄汉社这边也忙着，欢聚了这些日子，也该办正事了。”
二小姐道：“大总管总是那样操劳，不过，少主也离不了你们，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今夜须好生将息一晚，喝了这杯茶，咱们也散了吧。”
大伙儿散后，两位大总管回房吩咐子侄些话，不外是些谨慎自重，尽心尽力之类的训谏，二小姐命不必跟了过去，带着晚晴、晚玉两人回房了。睡在床上，二小姐听得窗外雨打窗棂，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也不叫人，自己起来，倚在廊门边，一阵寒风扫过，深冬的雨滴飘洒在脸上，寒意阵阵袭来。议事楼上已没有灯火，晓晨独自立在长廊上，沉沉的雨帘加重了夜色，就像人生浓重的苦******蓓坐在黑暗中，远远的瞧着晓晨，心里也是百感杂陈，在一段繁忙喧嚣的日子后，放松了绷紧多日的神经，感觉到的不只是劳累，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来的疲惫和倦意。
塞外的夜空却是晴朗的，天空上缀满了闪动的星辰，一轮圆月像画出来似的贴在黑色的夜幕上。空旷的草原上四野茫茫，几朵小花顽强的开着，在夜风中摆动。赵天律兄妹坐在草地上，火堆上烤着一只野兔，两匹驯马在旁边悠闲的踱着步，偶尔低头啃吃地上才刚发芽的青草。两人都穿着紧身马装，披着斗篷，赵天韵默默的端起酒杯，那是草原上游牧民族喜爱的烈酒。这种酒又苦又辣，毫无酒香可言，酒液顺喉而下，像利刀似的割着咽喉肠胃。当火堆冒着青烟渐渐熄灭的时候，两罐烈酒已涓滴不存，那只兔子也已成了支离破碎的残骨。赵天韵站起来踢踢腿，拉过那匹高大的红马翻身而上，马鞭扬处四蹄翻飞。辽阔的草原是良马飞奔的好地方。赵天律跟着站起，跃上白马随后追去。两骑一前一后也不辨方向，在大草原上肆意飞驰。夜风扬起长长的斗篷，跃马天下的快意暂时驱散了心中的忧虑和伤痛，笑声在旷野中远远传送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