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尘世之龙依旧保持着龙的骄傲。死亡不过是尘世之龙回归瓦尔文诺的途径罢了。
1266年,一月十号。
一方面我们急着进攻,另一方面我们的大部分士兵又因为伤痛无法参加战斗。
瓦-尔-特城内的抵抗力量已经减弱了不少,他们死守在城内等待着援军。
老霍曼已经很老了,他连路都走不动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家门口的椅子上晒太阳。
距离我们上一次分别过去了十多年,这个老人也因为这漫长的十多年,而变得老态龙钟了。
“亚瑟将军!”他见到我,十分激动,艰难地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说道:“您终于来了。”
“坐下吧。”我将他扶回椅子上坐下,自己也从屋里搬了一张凳子在他面前坐着。
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老伴离世多年,唯一的女儿自从被领主霸占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现在的他多亏了他那个心善的侄子才能安享晚年。
在与霍曼聊了一会家常后,我离开了他家。我找到了与他同村的侄子,一个勤劳肯干的年轻人。我给了他一袋钱,具体是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只要他能照顾好老霍曼的最后几年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老霍曼是我们凯奥帝国的功臣,一个灯塔上的哨兵居然为一个差一点不复存在的帝国奉献了十多年的光阴!
因斯维卡会有全新的龙骑士之墙的,每一个为祖国无私奉献的人都该被世人铭记。
1266年,二月一号。
我们并没有收到有关加斯曼或者德梵特帝国的消息,我断定他们是不会出兵增援了。
这支德梵特远征军就像是皇帝的玩具一样,玩腻了就被随意丢弃在一个角落。
我从没有和尤蒙?刚德交过手,但早就听说过尘世之龙的大名了。
这一天早晨,我们开始攻城。
从长墙上拆下来的大型砖石成为了投石机的弹药,石块砸在最后一堵长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这如同神迹般的建筑终于要被摧毁了。
刚德将他最后的一千骑士派出了城,这一千德梵特骑士向我们发起了冲锋。他们是一群死士,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我们派出了龙骑兵和乌石骑士,这两支精锐骑兵队伍的力量完全可以和德梵特骑士媲美。
几千匹马,数不尽的马蹄,扬起的沙尘让我们看不清战场中的情况。
时不时就从混乱中传出骑枪折断的声音,或者是一个骑士被人打下马,被马蹄活活踩死。
光光是骑士之间地战斗就消耗了我们一整天的时间,德梵特骑士统统战死,我们这边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到出战前的五分之一。
瓦-尔-特城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德梵特人化绝望为力量,只有守住城池,他们才有重新崛起的机会。这种情况恰恰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我放走了伊莲娜,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才放她走的。我希望她能说服尤蒙?刚德,让他带着士兵回国,不再侵犯凯奥帝国的疆土,不再插手这片土地上的事。
1266年,二月二号。
长墙上奏响了德梵特军乐,尤蒙·刚德站在城墙上将我们凯奥帝国的红底龙翼旗撕成了碎片。
他拒绝了和平,选择了荣耀战死。
这一天下午,投石机发射出去的石块在长墙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内墙被摧毁了!
德梵特士兵聚集在缺口两侧,我们发动冲锋。我们的人无法全部冲进缺口,冲进去的人立刻就受到了德梵特士兵地进攻,一直打到晚上,我们始终没能突破内墙。
我们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也绝没有多到可以盲目进攻的地步。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一个优秀的将领必须懂得如何减少伤亡。
最终我们选择了火攻。
1266年,二月三号。
一批死士被选出来了,他们要往那道缺口冲锋,吸引躲藏在内墙之后的德梵特人。
数十台投石机的弹药全部由石块变成了煤油桶,当德梵特人聚集在门口与我们的死士厮杀的时候,那些煤油桶就沿着一条抛物线朝那个缺口袭去。
煤油桶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里面的煤油全部溅了出来。
希姆尔弓箭手发射出一阵火焰箭雨,煤油被点燃了,我们的同胞,我们的敌人,他们都在一阵痛苦的惨叫声中死去。
“杀!”
被那副惨况深深感染了的战士们,他们冒着大火勇敢地冲进缺口。为我们的祖国杀死每一个敌人,为我们的祖国解脱每一个同胞。
1266年,二月九号。
在我们面前的是瓦-尔-特城最后的防护——最后一道城墙。
从一月一号我们正式进攻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并没有什么援军来支援德梵特军队。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城内的守军非但没有绝望,反而变得士气高涨了。在尤蒙·刚德地带领下,德梵特人守住了瓦-尔-特城。我们连续攻打了好几天,依旧没能攻进瓦-尔-特城。
但今天不会再像之前几天那么尴尬了,城内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城墙上看不到德梵特人,城门也早就被损毁,虽然还紧闭着却根本拦不住我们。
我们撞开城门之后并没有急着冲锋,尤蒙·刚德给我摆了一个大难题。
尤蒙?刚德将大批平民聚集在大街上,挡住了通往城堡的路。
我只好将步兵分配在队伍两侧,防止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刺客趁机偷袭,但还是有几个士兵被人悄无声息地暗杀了。
我们一路抵达瓦-尔-特城堡,这里是我出身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战斗的地方。
我们将城堡包围起来,士兵们把守着通往城堡的各个要道,防止有人趁乱混进去或逃出来。
城堡的大门大开着,里面聚集着数百德梵特精锐。尤蒙·刚德就站在城堡的大门口,那意思明摆着就是:我就站在这里,就看你杀不杀我。
我有一大批神箭手,但我却没有下令射杀尤蒙·刚德。
我拒绝了任何士兵地陪伴,一个人朝瓦-尔-特城堡走去。
我的朋友埃尔·普塔安他在担心,迪亚哥也早就命令乌石骑士做好了准备随时冲上去保护我。
我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就这样走进了我的家。
尤蒙·刚德,一名德梵特骑士。他穿着骑士的板甲,身上披着暗红色披风。
他与我年龄相仿,我们两人一见面就有了一种独特的共同感,或许是同病相怜。
尤蒙·刚德以骑士的名义向我发起挑战,我可以拒绝,然后安全地回去,再让士兵发动总攻,但我显然是不会那样做的。
伊莲娜就站在一旁,起初她不解地看着我,随后这种疑惑不解的目光就变成了崇拜和欣赏。
一个骑士该怎样结束自己的一生呢?或许是带着荣耀死去吧。
很多年前,因卡老师在花园里训练我的剑术,今天我又一次回到了花园,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尤蒙·刚德戴好了他的骑士盔,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家伙,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全副武装之后就已经超越了我!
他一手拿着龙首剑(剑柄为龙首,焰形剑刃从龙口吐出),一手拿着德梵特骑士盾牌。他朝我冲过来,嘴里发出战吼,那时我有一种预感,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最后我还是赢了。
我和尤蒙·刚德一直打到晚上,期间休息过几次,但都没有分出胜负。
他一定是故意撞倒灯架的,灯架上的油灯掉落在地上,恰好又是天气干燥的时候,整个花园一下子就燃烧起来。
之后的战斗中我挑掉了他手中的剑,我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得意一笑,尤蒙·刚德说道:“我输了。”
一个骑士该怎样结束自己的一生呢?自然是为了无上荣耀而死。
他说:“败者无荣耀。”
于是,他捡起那把龙首剑,一手持盾一手拿剑,步入火海。
尤蒙·刚德死后,大部分德梵特士兵都被遣送回国了。伊莲娜很难接受这种结果,如果加斯曼或者德梵特随便哪一方支援一下这支军队,我们就不得不退兵了。
伊莲娜在临走前还说:“亚瑟·阿普曼,你永远也打不过尤蒙·刚德。”
“可是我打赢了他。”我仍然领会不了伊莲娜的意思,还傻呵呵地得意。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过来,我是永远也打不赢尤蒙·刚德的,那天的胜利不是因为我的剑术高超,而是我麾下士兵浴血奋战的成果。
尤蒙·刚德说败者无荣耀,但他在步入火海的那一刻,我还是听见了他内心地反驳。
他说:“我无上荣耀!”
(那一战过后,德梵特人在这片大陆的力量终于瓦解了。或许日后德梵特帝国还会派兵侵略,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尘世之龙的死会让每一个龙教徒知道,凯奥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至于亚瑟……
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阿弗希莫对他造成的伤痛也只能由他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去承受。龙骑士之歌依旧回荡在这片土地的上空,他不是最后一位龙骑士,但不得不说是这个世代最伟大的那位,因为他带领我们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