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
左凌看着一头黑线的景文，奇怪的问了一句，正要凑上头去看，却见景文恼羞成怒的把监视蛊虫捏死……这可不像景文啊？！
“没什么……左凌，你觉得天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景文抬头问了一句。
“天灵……！他可是我偶像呢！”左凌脸上有傻不拉几的微笑，倒和天灵有点像，“谁能不喜欢她？她是我们所有的希望——无与伦比的神力，高高在上的神灵，她可是实实在在的神！而且，她又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她绝对是女神呀。”
左凌一说起来，一双星星眼很明亮，景文沉默不语，站起来弹了一下左凌的额头，道：“你啊……还只是个小孩子呢。你看她，现在确实是个正直的神——可她或许并不是神。她会犯错，她会粗心，她也会……被腐化。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神背叛了我们，我们又能有谁来抵挡呢？”
左凌摸了摸头，用抱怨的语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别碰我头，会长不高的……至于你说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她这样充满神性的人，每个人都忍不住相信她，又会有哪个人，有那个实力，得到女神的信任来监视她呢？”
景文明显的愣了一会：没有人得到女神的信任来监视她呢……
那么，如庭是否相信……哦，景文你在想些什么啊！
“嗯，我要出去一会，左凌，你训练的怎么样？”景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左凌笑嘻嘻的道：“当然！我可是时宾·梵呢！天气凉了些，你不多添一点衣服吗？”
景文扫了左凌一眼“我是出去把琉雀镜和照夜镜拉进镜世阁的，不是出去旅游，不需要打包成一团棉花。”
“额……好吧。”左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琉雀镜和照夜镜的伪装身份是昆苦苦和昆凉式，也不算难找，只是刑师鲜少在白天出动，倒也不自在。进了庭院，见的一个白绫遮眼的姑娘，皮肤白的不像话，脸庞清丽绝伦，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见声响便跳起来道：“来者何人？”
“想必你就是昆苦苦了吧？”刑师没有理她，用阴森森的语气问。
“啥？……苦苦是谁？我是凉式！”那女孩子摸了摸头，表示困惑，刑师轻笑一声：“好了，我是刑师，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
“刑师！？”苦苦吓了一跳，旋即她有些警惕着看着刑师，“你来找我做什么？”
刑师慢慢踱进屋子，只见的是所很简陋的茅屋，相当古朴……仔细看有几分怪异，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反光发亮的东西。而且灯盏一类全无，不过想想也是，对于双目失明的人来说，过于鲜艳的东西，以及镜子和蜡烛确实没什么必要。
“我要见昆凉式……你是穿越的？”刑师翻了翻桌子上随意摆放的日记，漫不经心道，苦苦听着了简直如晴天霹雳，仿佛不敢置信似的：“你还知道穿越！？你也是穿越的吗？……别碰我日记！你懂不懂隐私啊！”
苦苦真是惊愕，她虽然知道这刑师神通广大，可是总以为到底有古代人的局限性，可没想到……当年昆苦苦她在现代被人背叛，灵魂到了这个世界，穿越到了相府小姐昆凉式身上。过了许久才知道凉式的灵魂并没有消退，因此两女共用一身体，活像个精神分裂。
“隐私？”刑师又略略轻蔑的轻笑，“我不是穿越的，我只是有幸到你们那个世界过一趟罢了。所谓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时间线的偏转而营造出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已。”
“刑师大人这话说得真是巧妙，我也尽尽然不太懂了。”眼敷白绫的少女忽然柔弱一笑，声音已经和刚才不同，“凉式见过刑师，苦苦不太晓得礼数，麻烦大人了。”
刑师这才一笑，只是笑的阴渗渗的：“我也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两个姑娘共处一具身体，想必有很多不方便。”
“也没什么。当年我虽是个嫡出，却叫继承的新嫡欺负的无地自处，若不是苦苦穿越过来，我也不晓得现在会怎么样。”凉式浅浅一笑，“不过，今天刑师大人过来，倒不是来找昆凉式和昆苦苦的吧？应该是找琉雀镜和照夜镜的。”她直接挑明了。
刑师这才满意点头，凉式是琉雀镜，苦苦是照夜镜，两人（或者说是三人）一直商量到半夜，刑师才匆匆离去。期间，苦苦和凉式，两个灵魂不停转换，好歹刑师自己也不怎么正常，还算应付得来。
转眼间便夜幕降临，刑师告别了昆凉式和昆苦苦，转眼仰首望见天际一轮近乎完满的月。她有些茫茫然的，近乎完美，便总有些许残缺。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事情进展得这样顺利，自己的设想也一一达成……只是，刑师看着身侧空落落的位置，心中不由得恍惚，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习惯，身边有那样一个正直真诚的女孩子。一年多来的并肩作战，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把后背放心的交托给另一个人？
刑师正恍然着，忽然间眼光一暗，道：“有什么事么？小姐？”
眼前忽然出现一位打伞的美人，脸上有几分羞涩，眼光低垂着，望着裙袂上盛开着大量橘盏花。那花朵栩栩如生，眼看要溢出来，似乎是真的把花镶嵌在裙袂上，非常立体。伞上也垂落着大量花瓣，映的她的小脸愈发的倾国倾城。如此绚丽而俏柔的女孩，极是羞怯的道：“大人……你拿走我的手镯了，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这搭讪手法好像有点老套？
刑师正如此想着，却见那女孩芊手微微上扬，刑师斗篷上所沾的一点污水便飘浮到空中凝聚成一个手镯模样。“好了！”女孩子笑嘻嘻的拿起那个手镯，戴在手上，抬起头来望着刑师，“我叫令昭，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名字是不是很美？”
刑师开始正视这个美人，有沉缓的春风柔暖拂过，玉白月光在粼粼暗金红的波光星点中漾动，一个打着花伞的女孩，洋溢着明艳到无可复加的笑容，对着一个陌生人询问：我叫令昭。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名字是不是很美？
“是很美。”
令昭也开始直视眼前的人，她在在记忆里寻觅着，终于找到那一抹分明清晰的影像：那也是个很美的月夜，那时令昭正浮在水里。她听见几个素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黑帮大佬，用着慌乱的语气喃喃道：“是刑师？刑师？”
刑师是谁？令昭想了想，仿佛是联盟的新起之秀。
那时候刑师刚刚现身，还没有积累下如今这样的威望，但依然令人恐惧。装载着金银珠宝的马车突然爆炸，大量的珠玉落进河里。那几个黑帮大佬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落水，那可是他们的钱！令昭冷眼看着，那几个大佬眼都直了，嘴张合着，简直心痛的说不出话来，那样子真是好笑！
刑师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现在月色之下。她坐在早已废弃的高高桥梁上，两条纤细的腿摆动着，长长的披风逶迤至水面，像安静伏着的翼。刑师高昂的仰着头，发出几乎是狼嚎般的声音，脸上挂着疯癫的笑容，那种野兽般的嘶鸣，分不清那是嘶喊还是大笑。她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大把银票来，对着那几个大佬调皮的晃了几晃，恶作剧般的抛来抛去，然后对着那些人，痛痛快快的撕了个粉碎，狂笑着挥洒进河里。
哦，天啊，令昭还真没怎么见过这样狂妄疯癫的人，不为钱，不为名，单单是为了……她什么也不为！她没有目的，像是追逐飞鸟的疯牛，即便拼尽全力拽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刑师或许，单单只是为那个过程，她喜欢那些人的眼神，她痛恨现有的规矩。
“我听说过你，刑师，对吗？我，我很崇拜你哟！”令昭敲了敲自己的镯子，“我听说你从来不杀人？难道杀戮不是美妙的么？”
刑师冷冷道：“我不杀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道德守则，而是因为我没有必要。那些人对我没有威胁，杀不杀都无所谓，而我完全无法从杀戮中获得哪怕是一点点的快感。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又何必去做呢？可笑的是许多人，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茫了心智，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况且……”刑师抬头望着那半圆不圆的月亮，“我不是他们那种人，我不是杀手，我不是恶魔，我想我只是一只黑暗里飞行的蛾子，迷失了方向。尽管我现在已经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但是我却并不想要顺着那方向走过去：我忽然明白了，本就没有什么正确或错误的方向，即使我顺着那所谓正确走下去，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所以干脆迷失好了，疯狂就疯狂吧，好歹我还能从其中找到一点人生的意义，我还能感受到，活着。”
“所以说……一个已经不知道为何要活下去，只能靠着一点疯狂苟延残喘的人，才能算得上是行尸走肉啊……”
“我明白你为什么叫刑师了。”令昭依然打着伞，上前走了几步，道：“我现在更加崇拜你了呢，刑师。这就代表着我并不认为你会对一个陌生女子倾诉。”
刑师幽幽的看着令昭：“我知道，你是水妖……”
“别那样叫我！”令昭打住了她，“妖？我不是妖，世界上本就没什么妖怪的。”她的笑容很隐秘，带有一点点不可言喻的轻蔑：“是你们人类觉得我像你们所幻想的妖，所以称呼我为妖而已。我确实控制水，但更为准确来说，我就是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我，我就是水的本身。”
“你的态度倒不是很讨喜，不过我今天的原本打算是为镜世阁添一面镜子的，现在看来再加一些水倒也无妨。”看着刑师冷冽的微笑，令昭这才笑嘻嘻的道：“你这样说出来就又好受了。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不在乎什么称谓了，叫水妖还是叫别的都无所谓。你以后就叫我令昭好了，嘻嘻，你看我这个镯子：那都是些污水。我只能控制纯净的水，所以有的时候我想恶心一下别人，就打破这个镯子。哈哈，是不是很好玩……”
正所谓，令昭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她不太在乎那些俗套，刚刚见面不过几分钟，她已经和刑师勾肩搭臂了，全然不顾刑师僵硬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