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陀寺,天郎峰。
海陀寺位于天下四极的东州,是最富庶之地,往来商贾,求仙者不胜枚举,而此地所建造的四百多处寺庙中,香火最旺的,就是海陀寺,不仅因为寺中得到高僧者众,同时也因为一个传说。
相传东州之主天帝梦周不迟与西漠五圣论道天藏山麓,六人由浅入深,畅谈四极八荒,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天三夜,此间勾动玄天大道,竟有佛光大盛,巨旱五年的西漠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据天藏山周边的百姓所言,当时万里无云,却大雨如注,九重玄天之上,竟隐隐约约的能够听见沧海龙吟,凤鸣十方。而此后,梦周不迟辞去天帝之位,云游海外,不知所踪,而五圣都归隐到了西漠最荒凉的无名之地。前往天藏山拜圣求法者多如牛毛,百年间没有任何结果。只是有一年,一位年轻的科考士子出于好奇,登上了天藏山,却无意间发现了一枚舍利子,相传是西漠五圣终身守护的达摩舍利,不知何故藏在山间峭壁之中。士子归乡,不再求取功名仕途,却突然间对佛法心有灵犀,于是周游天下,布教施道于终生,最终,故于天郎峰上,其俗家弟子们感念其虔诚大德,便在此建造了海陀寺,这名高僧,就是千年前,名震天下的无明圣僧。
一名小沙弥站在山寺门前,望着山巅下,云海翻腾,群鸟竞逐,对这朝日初升之景,不免心生向往,口中默念经文,忘却了手中的笤帚,自己还有打扫的任务。
这时,身后一名紫袍僧人换换走出,口宣佛号,朗声道:“垣麒,何故发呆?”
小沙弥闻言一惊,回头看见一个中年僧人,缓缓捋着白髯,有些害羞的说道:“师傅,弟子看见旭日初上,云海景色无不美丽,正如同佛法一般,越是到了高深的境界,应当有愈加婧好的风景。”
紫袍僧人微微一笑,问道:“垣麒,为师问你,用布满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去布施,和只用四句佛法谒谛布施,哪个会获得更多的福报?”
小沙弥想了想,说道:“应当是一样多的。”
紫袍道人微笑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既然万法皆空,又何来孰多孰少。佛法也是如此,修习,并不因为你的层次高低而感到风景的不同,一切只是虚妄,只是你的执着。”言毕,紫跑道人微笑着看着小徒弟。
小沙弥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师傅,回首再看那些云海波澜,心中的憧憬之情却然没有之前那般,心中一直在回想师傅的那句万法皆空。
紫袍道人接着又说到:今日斋戒已经开始,赶紧随为师回寺庙中,莫要耽误了时辰,又让主持一阵好说。
垣麒点了点头有些崇敬的望着师傅的背影,心想着,何时才能成为像紫袍道人一样的高僧,边想着边拿起手中的笤帚想山门中走去。
此时的寺庙中已经挤满了香客,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小沙弥有些看不过眼,他在寺庙中多年,当然也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但像今年一般,如此红火,他却是第一次见。
拜佛的信徒中有求子,有求官,虽然说寺庙是一个清净之地,并不能满足人的欲望,但无数的信徒还是满怀着私心走到了这里,佛法究竟是普度众生的良药还是世间迷惘众生的珍馐?香火鼎盛浓烟滚滚,让这静谧寺庙中多了许多红尘气息。
垣麒此时已经将院外打扫完毕,望向大雄宝殿之中,在那里海陀寺的所有高僧正在主持佛法大会,也正因如此,无数的信徒慕名而来。
也许这就是海陀寺最辉煌的时候,它承载着太多人的信仰,以至于有些不堪重负,正所谓亢龙有悔,拥有这样的巅峰,也就是在等待一个悲情的结局。小沙弥看了看伫立在大雄宝殿之中的住持,那是一个古稀老者,身着黄袍,鹤发童颜,他正在给下面的众僧们讲着佛法。
这样的场景似乎一切照旧,但是小沙弥,总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在住持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种僵硬而微妙的表情。而主持那坚定而又哀切的眼神,将会伴随着这个小沙弥度过他剩下的一生。他只记得那年风华微好,岁月流金,寺庙的大门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庄严肃穆,却不知道在晨钟暮鼓之后,落幕会那样的凄惨,在那一刻,再见即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