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夜深人静,卫鸣天静悄悄的躺在草席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按在胸口上,那里的内衣里襟处,有一块方形玉佩发出幽幽白光,只是隔着内衣没人能够注意。
玉佩自他记事以来就常伴身旁,上面刻有鸣天二字,想来是与自己的名字由来有关,卫鸣天不觉得贫困的村落里会有一块如此质地优良、制作技艺精湛的玉佩,曾不止一次的询问父母,但他们总是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久而久之也就放弃探寻到底。
远行之前,卫鸣天为防止引来宵小的觊觎,将玉佩缝在衣服的內兜之中,那陈二和刘管家当时觉得自己是个身为分文的穷小子,没有仔细搜查,也让这块玉佩逃过一劫,没有落在外人之手。
现在,每当隔着衣物抚摸玉佩,卫鸣天总是想起慈祥的父母,以解相思之苦。
清亮的月光洒进屋内,借此卫鸣天能够勉强将室内的情景看个大概,再三确认大家都进入梦乡后,蹑手蹑脚的来到屋外,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比划起拳脚功夫。
在与其他佣人的交谈中卫鸣天知道,靖国以武立国,想要获得权势和地位,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学习武道功法,这也是此时卫鸣天能够想到的脱离杜府掌控的唯一方法。
而衡量武道强弱的方式,便是徒手掌握力道的大小,像杜府二爷杜元庭身为南路大将军,二十万大军的第一勇士,徒手能够举起超过千斤的石锁,是靖国数得着的武道高手。
杜府内院的校武场上,就有百斤到千斤不等的石锁,供府中男丁和护院测试武道。
卫鸣天现在所练的拳脚,是前几日杜府武教头教导府中十二岁以下男童时,他从旁偷学而来,这些课程都是面向对杜府有功的家臣和管事的子嗣,以他卖身家奴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只能从远处偷偷观摩。
卫鸣天凝思苦想,想要尽量还原武教头所演练的全部动作,但由于当时离得较远,又担心被别人发现,精神高度紧张就难免有些错漏之处。
卫鸣天暗自气恼,武学只有连贯施展才能达到应有效果,即使自己智商再高,面对以前没接触过的事物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下次武教头授课时再将缺漏处补全,此时只能悻悻的回屋睡觉,明天还有一堆活计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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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上午,卫鸣天忙里偷闲,又偷偷地跑到校武场外,爬上一棵紧贴校场院墙的苍翠榕树向场内眺望,也幸亏此时正是榕树枝繁叶茂的季节,穿着棕色的下人服饰,隐隐与大树融为一体,不走近细看很难察觉。
校武场内,武教头林勇和十几名护院簇拥着一个锦袍少年,细看之下竟是“小魔头”杜俊清。
“小魔头”是杜府下人对小少爷私下里的称呼,只因他自小被娇惯的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个性,杜府里很少有人没受欺负,奈何他的习武天赋惊人,小小年纪就能举起百斤石锁,这样一来更加得到家主的宠爱,放任他到处惹是生非而不加以管教。
卫鸣天注意到“小魔头”的手中持有一张弓弦超过半个身长的长弓,应是林教头在传授弓技,顿时就失了兴趣。
弓技必须是有其他武技基础,力量达到一定标准之后才能修习的功法技艺,要不然连弓弦都拉不开,再好的技艺也没法施展。
正当卫鸣天满心失落,知道今天学不到东西,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惊觉校场上数道视线朝他的方向看来,登时将身子牢牢的贴在树干上,不敢有多余动作。
只见林教头取过一把长弓,搭箭瞄向卫鸣天与他之间的一座箭靶,三两个呼吸间便松开拉满的弓弦,离弦之箭转瞬即至,巨大的惯性差点将箭靶掀翻在地,良久还兀自在靶心处尾羽轻颤。
离箭靶的距离少说也有三百多米,这力道、这准度,要不是正处在危险当中,卫鸣天都要拍手称赞,大嗬一声“精彩”。
林教头做完示范便站回到“小魔头”的身后,将场地空了出来。
“小魔头”单臂能够举起百斤石锁,不说准头如何,练起弓技来气力却是足够。他有模学样的单手擎弓,将弓弦拉到尽头,也不管瞄没瞄准箭靶,就将握箭的右手松开。
箭速甚急,虽没有林教头施展起来那么的举重若轻,但也不是一般武勇能够达到的水平。
“不好!”弓箭明显是朝着他的面门方向而来,这“小魔头”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准头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卫鸣天心起警兆,在弓箭距离面门两三米处才做出动作,也来不及担心是否被人发现自己藏身于此,猛地将头向一侧摆动,想要将弓箭躲过。
将将躲过这“必杀一箭”,箭头从卫鸣天的左肩处透体而入,爆发出一蓬浓烈的血花,毕竟是普通人的身躯,没有经过武道的锤炼,反应再快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出弓箭的激射范围。
“好痛!”卫鸣天只留下最后一个念头,便被袭来的剧痛冲击的昏了过去,瘦小的身躯也因无力抓握树枝而重重地跌落在地。
殷红的鲜血像山涧里的泉眼一般汩汩流出,将棕色佣人服的前胸染得一塌糊涂,奇异的是,每当血液流到内衣里襟时便会消失不见,竟然是那块方形玉佩在吸收血水,随着时间的流逝,玉佩发出的白光越发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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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死了么?”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难道死人真的有思维意识?”卫鸣天茫然地环顾四周,白茫茫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只能看清周身三五米的范畴。
“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总归要派个接引使者吧。”卫鸣天喃喃自语道,独自身处这样“幽静空灵”的环境中,真怕将自己逼疯,又不敢随意走动,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卫鸣天心烦焦躁之时,白雾才像微风吹过的棉絮,向远处消散而去。
白雾还未散尽,卫鸣天就迫不及待地向四周打量,入眼处皆是无尽的虚无空间,连自己脚下,都是黑濛濛的一片,要不是脚底传来真实的感觉,真怕一不小心就跌入万丈深渊,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莽撞行事。
不同的是,离卫鸣天几十米处,随着白雾的消散,一块高逾十丈的石碑耸立眼前,最上方“筋骨圣典”四个大字发出璀璨金光,直入眼眸、震慑心神。
再往下看去,巨大的石碑上,只镌刻有寥寥数百字,每个字少说也有成人脸盘那么大,就算站的远些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这些字的写法与曾经村落里长者传授和在杜府中见到的文字迥然不同,更加繁琐复杂百倍,每个文字包括整块石碑都透露出苍凉枯寂的韵味,给人以高峰难越的雄壮之感。
另人惊奇的是,碑文的字体自己从未接触过,但看在卫鸣天眼里,竟能明白它们的含义。
“筋乃气力之源、骨乃力量之泉,筋长一寸、延寿十年,骨硬一分、力曾十筹,筋骨强劲、气力难竭……”
这竟然是一部增强气力的功法典籍,饶是卫鸣天两世为人,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真真是雪中送炭啊,本来还在为怎么学习武道绞尽脑汁,甚至被“误杀”,谁曾想生死间来到此地,得到意外收获。
看这造型,瞧这气势,再怎么说也不能是普通货色。
卫鸣天想也不想地席地而坐,暂时忘掉身处何处的烦恼,也不管能否离开这片诡异的空间,将眼睛睁得溜圆盯住石碑上的文字,生怕漏掉一处,凭借超强的记忆先将内容刻划在脑中,再按照典籍上的描述引导体内气劲运行。
“从经络为据,洞悉太极之理,尊阴阳之纲纪,诸十二经脉者,皆系于生气之原,气者生之本也,时者生之用也……”
功法的核心在于从各处阴阳大穴中导引气劲流转于周身百骸,锤炼胫骨血脉,由内而外达到增强气血、强劲肉身的目的。
短短数百字的功法,将体内气劲生发、如何导引才能圆润如意讲解的一清二楚,卫鸣天这种没有任何基础的小白都能在短时间内掌握要点,当然也可能与他超强的领悟力有关,很快便将从天枢、百会等处大穴中产生的气劲汇于心脉附近。
当他摒除杂念,慢慢流转气劲之时,气劲所过之处却如千万蝇蚁爬食啃咬般瘙痒难耐,他怕运行有误,将自己所做再与功法两相印证,发现没有任何偏差,情知痛苦难受是修行此类功法的必经之路。
想要成为人上人,必先吃得苦中苦,这点苦难都无法承受,如何将妹妹从那恶妇手中解救出来。
卫鸣天也是果决之人,待确认自己修习无误后,便继续屏气凝神,将心神融入血脉气劲当中。
只有那咬紧的牙关、额头渗出的汗水在默默诉说这他的忍耐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