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掌柜是个精干的女人,三十多岁,高挑的身段,红扑扑的脸颊,她走起路来一扭一扭,但盘子里的菜却从未洒出来过。
来这里喝酒的酒客大都喜欢和她嬉笑几句,偶尔有几个色胆大的,也会假装在不经意间动动手脚,可惜,就算是色胆再大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这可是朱启明的女人。众人暗自警示。
“加一份西湖醋鱼!”一楼的某桌有人呐喊。
“壹拾叁桌加一份西湖醋鱼!”跑堂的高声喊叫,声音洪亮,喊完转身回到门口的柜台前,掌柜红如意正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
“掌柜的,借您的法眼瞧瞧,看看那桌是不是吃霸王餐的?穿的破破烂烂竟然敢点这么多菜!”跑堂的把擦着子的抹布搭在肩膀上,伏在和自己平肩的柜台前眨巴着眼睛看着红如意。
红如意抬起头,顺着伙计的指向朝门口看去,只见是几个年轻的脚夫,裤腿编到膝盖,身边还放着扁担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农具。
“先让吃吧,等会给不来钱再说……”说罢,她又低下了头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虽然她的望江楼来路不正,可还没几个人敢欠她的银子,庙堂里、江湖上,不打听打听她红如意的名号!
跑堂的伙计刚要离开柜台,“哗啦”一声巨响,唬的众人纷纷抬头的抬头,转身的转身……
“啊!!!!”一个男声尖叫。众人忙将目光上移,只见一男一女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此时正站在门口的那桌酒席上,他们将饭菜碗碟砸了个稀巴烂,唬的门口那桌吃饭的脚夫纷纷跌坐在了地上。
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中,两人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从容的向柜台走去。这两人均相貌俊美,众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金童玉女”四个字。
“这桌饭我赔了。”宝儿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荷包,也不打开,直接潇洒的放在了红如意面前。
红如意将瞪圆的双眼眨了眨,伸手掂了掂这个蓝布荷包,微微一笑道:“姑娘想问些什么?”
“刚刚进来那一男一女,进的是哪个包间?”宝儿面色淡定从容,虽然刚刚有点着急,脑海里出现的是门口那张桌子,以至于不顾形象的站在上面,但她还是想尽量保持一下形象,毕竟待会会见到红柳,她不想在她面前出丑。
“姑娘请。”红如意也不多问,她微笑的伸手点头,然后轻盈地走出柜台,带着这个出手阔绰的女子上了二楼。据她多年的掌柜经验,这个一男一女绝对是江湖中的某种势力,他们此次来不是寻仇就是惹事,绝非善茬,自己既然以盈利为目的,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给我们换一桌!”
“就是!”
“你得少收我们的钱!你看这饭吃的多窝心!”
远处有人拍桌子怒吼,剩下就是伙计的道歉声,其实那桌客人并不一定是来吃霸王餐的,红如意暗想,门口的那桌人,应该是秋棠教的教徒,秋棠教的教众左膀上都纹有一只黑色的秋棠花,刚刚一个脚夫编起袖管,她看见了他左膀上的秋棠花……
似乎,武林里将有大事要发生。
宝儿和白玉堂顺着望江楼掌柜的带领匆忙上了二楼,他们在一间纸质的推拉门前停下,宝儿扫视了一遍二楼的包厢结构,发现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她正要开口,只见这个高挑精明的女掌柜压低声音说:“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隔壁,请吧……”
白玉堂点头,虽然他也看见了郦春院的那个红柳,但他却没问身边这个疯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和郦春院的红柳一起来的还有登州府衙门的主事张恒远。
进了包厢,宝儿盘腿便坐在了软塌上,她环顾一遍四周的装修摆设,感觉还是软榻这里最适合偷听。不一会便有一个小丫鬟端来茶果点心,附有菜谱,
看来她的银子没白花。
随便点了几个菜她就开始监听隔壁包厢里的一举一动,听了一会,宝儿只觉的还差些画面,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水,一层一层的戳开纸质的隔板,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男子正和红柳争论着什么……
“你也不想想,太守是那么轻易能搬到的?”
“哼,官家的烟柳画桥出了杀人案,凶手又跑了,歌舞坊的人往上一报,量他也脱不了干系。”红柳恨恨。
宝儿眉头微皱,她认出来了,那个和红柳讲话的男人是登州府衙门的主事,此人换了打扮,虽然衣冠楚楚,但也是个草菅人命屈打成招的坏人!心里暗骂,不禁回头,只见身后的白玉堂此时正惬意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临江的窗户开着,晚风徐徐吹来,他的发带在风中微微飘起。
“喂!你别吃了!说好了要帮我正名的,你看,凶手现在就在隔壁!”宝儿撅着嘴低声说道。
白玉堂转头一笑,道:“不是说过了吗,‘妖女’之名与我有关,杀人案我不参与,你还是自己努力吧!”说罢,继续喝起酒来。
“喂,你怎么这样?!”宝儿跳下软塌站在餐桌跟前,“你都不看在这桌珍馐的份上帮帮我?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啊!至少我早日洗脱罪名就可以早日帮你拿回‘枫林郡’的入口图了!”
白玉堂闻言一怔,他没想到以这个疯女人竟然会从他与方天戟的对话里听出所以然!放下酒杯他缓缓道:“可你刚刚在大街上占了本员外的便宜,这账怎么算?”
“什么?!”宝儿低声惊呼,“你一个男人在乎这个?我都没说什么好吧!”事实上,她从丐帮沁雅阁出来的时候就脑子有些混乱,像是被人下了命令一般,她抓着白玉堂不放,至于站在那里到底要等谁她就不知道了。
“当然在乎!”白玉堂放下酒壶正色道,“你是头牌当然不在乎,我可是黄花大公子,怎么能和随便的女人在街上搂搂抱抱?传到我哥哥们的耳朵里我还怎么做人?”
宝儿半张着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她想笑,可是她不能笑,因为笑声会引起隔壁的注意。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比大姑娘还扭捏,是,她承认古时候的人很保守,可是这个男人似乎还有一种想让她负责的想法!不就是抱了一下吗?抱一下会死啊?
“所以,我不会帮你的,就算是请我吃饭,那也是你应该。”白玉堂吃起了菜,一边吃一边淡淡开口,“你犯了错,你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