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烟蒸雾绕,佟玉锦幽幽地望向窗边的人,轻叹:“皇上。”
“嗯。”
久侯多时的林孽应了一声。
“您来了多久了?”
林孽:你在凉亭跟程鄀你脓我脓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呗。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玉锦,我封你为后好吗?”
他说,我封你为后好吗?
没有用‘朕’这个自称,他将她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佟玉锦一闭上眼,眼前立即浮现出凉亭里的画面。
男子隐在阴暗处的眉眼都看不真切,风吹走了他唇边的话,看口型好像是——锦儿,等我。
……
佟玉锦指间一颤,水温过三旬,倒向丝罗盏里,茶叶尖儿沿着盏边轻轻一漾,便从指间生出青山绿水来。
林孽端过茶放到鼻间下,轻嗅,却不急着饮下。
漫不经心地开口,“做我的皇后,你甘愿吗?”
相似的五官,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佟玉锦一个恍惚,一个“不”字差点脱口而出。
不能拒绝,如果这样说,程鄀怎么办……
他把自己送到万俟绪的身边,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接近万俟绪,得到情报吗?
父亲流放未归,山庙被毁,除了顺万俟绪的心,她还能怎么办?
“您是天子,世间哪个女子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口一牙,一字一词都咬得很重,好似承载着满心的情意。
佟玉锦转身做出取水的模样,手腕上的银镯像是不经意间撞到了茶盏,当啷的一声轻响,加上窗外风雨呼啸声,趁此良机,佟玉锦错开了镯子扣,将毒粉小心地掺进了茶水里。
林孽的确没有注意到,但是有阿守这个bug啊。
阿守将佟玉锦的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它开口提醒林孽:“她给你下毒了。”
……
呵,佟玉锦,我倒是小看你了。
……
佟玉锦回首便见到犀利如刃的目光。
林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竟将她硬生生地吓软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是不是也知道,程鄀他背叛了朕,投靠了邻国,欲将朕置之于死地,自己登上皇位,这件蠢事?”
不是“我”了,可佟玉锦没有注意这个称呼的变化,她震惊得不能言语。
事实上原故事中,这个时候程鄀叛变的这件事还没有被发现。
举国陷入战乱,人人都忙着逃生自保。
孰是孰非,是谁撑起头顶上的那片天都不重要,百姓还是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
林孽今晚之所以留在了佟玉锦宫中,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知晓程鄀的计划。
她虽有阿守,也知道剧情,可是剧情总是忽略细节,而细节往往决定成败。
佟玉锦更不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是一场博弈。
……
天亮林孽才离开,佟玉锦倚着床榻,想起了往昔。
在万俟绪上位之前,病重的先皇早知程鄀在朝中暗培党羽,于是将程鄀派遣去修皇陵,意图打击他的势力,为万俟绪铺平上位之路。
不甘心的左相为了让儿子有机会争夺这天下,硬生生地将左夫人饿死,只为换取程鄀以守孝的名义回朝的机会。
想起当时程鄀见到自己母亲的牌位时的情景……
他的确是失去太多了。
权利,当真这么重要吗?
父亲如此,左伯伯亦是。
佟玉锦长叹一声。
……
桌上盛有毒药的茶水早已冷却,仅余满室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