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店内,伙计王二揉着惺忪睡眼,打着连天哈欠从后堂出来。狠狠伸了一个懒腰,右手把头顶黑布小帽摆正,王二挎着菜篮准备出门买菜去。
今天粮店歇业,他要做的事情可是一堆,也松快不了,不麻利点怎么行。
刚行至门口,门外就传来一声巨大的欢呼,把王二吓了一跳。但回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他什么事儿,只是骂骂咧咧地把一块门板卸下。
金色阳光顺着打开的空隙照射进来,王二瞬间被晃得睁不开眼睛,连忙把手臂遮住头顶,眯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过来。
这时才发现门外人头攒动,王二很是吃了一惊。
同时被那么多双眼睛瞬间盯住,王二不自觉地觉得眼晕。旁边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顿时将他扶住,“王家娃子,这店里几时开门啊”。
王二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震惊中回过魂来,可一双眼睛掠过一众满是期待的眼,他顿时又心虚起来,“今天,不……不……开门了”。
说着他的声音,如同十一月盛开的桃花被凛冽寒风一吹,便迅速萎靡下去,“掌……掌……柜昨夜就吩咐过……”,之后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听清。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声大哗!
被阳光照耀的有些温暖的大众心思顷刻便沉寂下去,老天都已经放过我们了,为何日日相处在一处的身边人却不肯!
从人群后面涌来的,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衣裳却身材魁梧的两三大汉,已然在大众不知不觉中来到前头。其中一个脸上有一块狰狞伤疤的七尺壮汉,一把抓住王二的手臂道,“官府都已经下告令了,你们掌柜的凭什么敢不卖粮”。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乡亲道,“街坊们,俺老牛的老娘前两天已经饿死了,儿子闺女眼看着也要不行了,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我们又不抢,凭什么不卖粮食给俺们,俺老牛今日拼着一死,也要把粮食带回去”。
刚说完,他身侧的另一汉子越过他,一把扭过王二的手臂,把他重新推回门内。然后自己也大踏步跟进去,进门之后还动手卸下了两块门板,吆喝着大伙一起进来。
人群顷刻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在有人带领的情况下,一齐涌进了粮店。在店门口,数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也跟着挤了进去,不大的店堂内片刻便人满为患。
王姓掌柜就歇在后堂的一间堂屋中,听闻前面的声响,抖抖嗦嗦地穿好衣服,戴好毡帽。一边系着布扣,一边往前堂走,途中遇见店内另一个伙计,王掌柜抓住他的手就叫道,“快点走后门去通知东家,店内有饥民闹事,让他速速赶来处理!”
看着那个伙计匆匆忙忙地向着后门跑去,王掌柜心内稍安,扯了扯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角,大踏着步子朝前赶去,听声音店内应该是来了不少人。
粮店前店内,伙计王二被涌进来的人潮,惊吓地整个人都一片懵懂。他单薄的身体,犹如滔天波浪中的一扁小船,被无数双大手组成的汹涌浪潮,拨弄地左摇右摆。
他的喉咙干涩嘴角发苦,面对一浪又一浪的询问和质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王掌柜拨开布幔看见一屋形形色色的人也是吓了一跳,强提精神,又认认真真看了认出不少熟面孔,便发声欲先稳定众人,“诸位街坊邻居,买米称粮的客人,请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一干询问伙计王二无果的众人立即禁声,眼光簌簌落在说话的王掌柜身上,已经呆若木鸡的王二顿时感觉身上压力一轻,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溜烟跑到了掌柜后面。
人群中顿时有人认出了王掌柜,一个稍微年长些的老人颤声开口道,“王掌柜,我们这么多人过来也没有恶意,不过是来讨个说法,这官府告令都已经下发了,怎么你们粮号还没有动静呢,你看我们这么平头百姓家里又不种粮,全靠些零碎生意混口饭吃,手中哪里会有隔夜粮,您就行行好,跟东家说一声,早日平价开仓卖粮吧”。
王掌柜听完此话,眉头就是一阵难色,“诸位也算是我王某人的父老乡亲,我哪里会故意为难自家人不是?只是,这我们粮店也有难处啊”,说着王掌柜对着众人摊开双手无奈耸肩,又苦心婆心道,”前些时日连日阴雨,粮食受潮,今个天气突然转好,但还阴晴不定,东家谨慎自然不能令我等翻晒粮食“,然后拱手对众人坦诚道,”这官府的告令下来东家自然是遵守的,只是期间还有些过程,会耽搁一些时日,希望大伙谅解,在这我可以代替东家向邻居街坊们保证,只要粮食翻晒,本店就会开仓绝不迁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