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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进山(1)

一个月后

朝阳从远方的天际缓缓升起,在村中一户院落的门口处,铁轩蹲坐在台阶上,两手托着下巴,双眼呆呆的望着远方那轮缓缓爬升的红日,一动不动。

谁也不知道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多久,只看到他刘海与眉梢之间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晨霜,而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则镶嵌在一张仿佛千年不变的坚毅面庞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那里。

‘咚咚咚’,沉闷而密集的鼓点声忽然在村子里响起,霎时间,这一尊好像雕塑般的铁轩终于动了。

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留恋似的瞥了远方的红日一眼,尔后铁轩迈着大步朝着村口处走去。

集合的鼓声响彻全村,而早已整装待发的人们则不急不缓的出了家门朝着练武场走去,逐渐人流三三两两的汇聚成一片化为一道洪流涌向村口。

村口练武场

“哎,大牛,你家的娃今年可是到年纪去武学堂啦,怎么样,他可是还没到淬皮境啊,你的钱准备的如何啊?”一汉子随意的偏头对着身旁体壮如牛般的汉子出声问道。

“这还用问,你看他的嘴笑的都快裂开了,钱肯定是够啦。”又一汉子在旁言道,顺手搭在了大牛的肩膀上。

“呵呵,小三这次聪明了,上次队长带着我去镇里卖了些家里积存下来的兽皮,总算是把那臭小子的学费给凑齐啦,还顺带给他买了几瓶淬皮丹呢。”被叫做的大牛的汉子爽朗的笑道,紧了紧身后的大弓,满脸的喜悦之色。

“哦,就你那点破家当,交了一年武学堂的学费还能买几瓶淬皮丹,蒙谁那?”之前开口的汉子明显一副怀疑的口气问道。

“嘿嘿,那个,队长还贴了我点。”大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心虚的小声说道。

“是队长啊,那就怪不得了,要不然我还以为你家的婆娘会下金子了呢,哈哈哈。”汉子听完大牛的话,顿时爽朗的打趣道,四周的汉子听了,也都一齐为这无伤大雅的玩笑露出了牙齿。

在狩猎队成员们都互相开着玩笑打趣时,不远处一群少年的聚集区那里也好不热闹,几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正你来我往的比试着手脚上的功夫,周围站了一圈为其加油喝彩的人。

恰在此时,时隔数个月之久,铁轩再一次踏上这片铺满青石板的练武场。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原本一直锻体三重的自己现在终于踏入了锻骨境,至于未来能走得多远,那就要看他自身的努力与机缘了。

铁轩的到来很快的就引起了练武场上众人的注目,铁轩这几个月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一个人人嘲笑的垫底般的存在一跃而成为现在少年之中的第一人,任谁都忍不住向其投去好奇的目光。

便是连那些狩猎队的成员们也都停下了交谈,目光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向了铁轩——这个曾经村里最强者唯一的儿子。

十几年来,铁轩从出生到长大,他们一直看在眼里,本以为村里又会出现一个天骄般的人物。

但谁曾想铁轩与其父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十五岁才到了锻体三重的境界,尔后竟然半年都一直迈不过淬皮境的这道坎。

虎父犬子,是他们对铁轩的评价,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有一天能突破淬皮境也注定了以后的成就不大,与其父相比,二人实在是云泥之别。

但谁想,就在铁轩从山上受伤回来后,他一下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先是突破了淬皮境,尔后于众人关注下两招击败了少年之中第一人的铁火,再然后,半个月之前又突破到了锻骨境。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铁轩的修为连晋两阶,完成了一个丑小鸭到白天鹅的华丽转变,实在是令人膛目结舌。

看着场中安静立于一旁的铁轩,他的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人靠近,似乎显得格外的孤独。

没办法,当初的铁轩实力低微,却又有着曾经是村里最强者的父亲,每一个少年对其都是极尽能事的冷嘲热讽,现在对方一飞冲天,他们又有何面目站到他的身边与其称兄道弟呢。

当然了,还有两个人除外,不过此时此刻,面对在场众人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华子与铁木兰二人也只是站在人群之中默默注视而已,毕竟这是属于铁轩一个人的荣光。

而这一幕在狩猎队的人看来却正好凸显了铁轩的卓尔不群,看着身形挺拔如松的铁轩,狩猎队的一些老人恍惚之间甚至觉得自己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衣衫飘飘,英姿勃发,令他们只能仰望的身影。

而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有一人在看到铁轩出现那一瞬间,袖子下的双拳下意识的握紧了。

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铁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屈辱与恨意一直在内心中交织并鞭策着他。

铁轩是如何成就他第一人声名的,可以说一切全都拜他所赐,是踩着他的肩膀上位的。这份屈辱他不会忘记并发誓自己要百倍的还给对方,只是没等他有所行动,铁轩晋阶锻骨境再次进入武技阁的消息就在村中传开了。

霎时间,他所有的决心与信念仿佛绝提的大坝一下子就被摧毁殆尽,因为他知道自己估计再也没有报仇了,淬皮境的他已然丧失了成为其对手的资格。

“木兰的目光果然在他的身上。”偷偷的瞥了一眼人群中耀眼的火红衣衫少女,铁火的心立时揪成了一团,那个可人儿,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想象着她低眉顺目如水般温柔的靠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铁火一直视木兰为自己才能拥有的可人儿,所以当他无意间发现木兰对铁轩很关心后,他立时怒了,他开始欺辱铁轩,甚至不惜冒着被教头惩罚的危险数次搞小动作打压铁轩,不为其他,只因他要木兰清楚的看到那个废柴根本配不上她,不值得她为他投去一丝一毫的目光。

可是铁轩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即便他联合了所有人欺辱他,他还是照样来练武场,对于修武,铁轩心中的执念实在是比他想象的要强很多。

本来他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该使的手段都用了,他毕竟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动不动就暴打铁轩一顿,尔后让他回床上躺个几天。不想父亲为了自己能顺利的进入武学堂给他买了几颗晋阶的丹药,而在看到丹药的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一个完美的‘借刀杀人’的计划,一个足以让铁轩再也不敢出现在练武场的好办法,一个绝对称得上一劳永逸却又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知道铁轩困在锻体三重很长时间了,一直在想各种办法晋阶,其实想要晋阶也简单,一个是水到渠成,功夫到了,自然就晋阶了;还有一个便是借助外力,丹药,不过铁火知道以铁轩的家境是根本买不起丹药的,所以他只能靠水磨功夫慢慢磨了。

但水磨功夫这种方法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天赋好的,也许半个月,一个月就晋阶了,天赋不好的,也许一年也未必行,而铁轩已困了半年,天赋显然是不怎么样的,对此铁轩应该早已心急如焚了。

毕竟如果在九月时铁轩还没能晋阶淬皮境的话,那么以铁轩的实力是绝对进不了武学堂的,而铁轩一旦失去了这次机会,那他的成长空间也就差不多断送了。

于是他在服用丹药晋阶淬皮境后,故意数日没去练武场,甚至有意的在有人看到的时候进入大山的边缘呆了半天。尔后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突然现身故意当着铁轩的面说自己晋阶是在山上激战凶兽在生死间磨砺而突破的,为的就是要造成一个假象,让铁轩相信与凶兽激战时可以晋阶。

而只要铁轩相信,他铁火的计划就成功了,不管铁轩会不会晋阶,只要他敢进山,铁火相信,以大山的凶险,铁轩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而以铁轩对于修武的执着劲还有他身上背负着的父辈荣光,铁火知道,他定然是难以忍住这种诱惑的。

只是到了那时,半残的铁轩还会得到木兰的关心吗,他觉得一定不会,木兰肯定不会再去关心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家伙,甚至看一眼都会觉得多余吧。

当这条计划想出来后,他也曾动摇过,如此做是不是太过于歹毒了,因为一个搞不好,铁轩就要丢掉性命,而他铁火虽然没有动手却也是间接害死铁轩的凶手。不过一想到木兰,那个可人儿对待铁轩时那亲昵的态度,于是他便不管不顾了。

为了木兰,他觉得铁轩还是消失的好,如果命大的话,他也不介意对方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活着可以,但只能是苟延残喘,如蝼蚁般偷生。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铁轩果然没有忍住诱惑偷偷进山了,也真的差点死掉,但谁曾想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想象。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呢,铁火不知道,计划应该是完美的啊,铁轩应该一蹶不振了啊,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对方反而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呢。

他永远都忘不了铁轩那次在练武场上带给自己的屈辱,只是他本以为当初的那份屈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却没想到现在仅仅只是铁轩的出现,他内心中那份一直被压抑着的恨意瞬间就被引爆了。

不过此刻的他却不敢上前挑衅什么,只能龟缩在自己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甚至内心里还有些担忧对方的报复。

“铁轩,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这次的狩猎就会终结你的一切,木兰是我的,是我的,我的。”铁火低垂着头,偷偷的瞥了一眼人群中心的铁轩,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心中不断的立着誓言为自己鼓劲打气。

众生百态,面对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有妒忌,有羡慕,有怨恨,有欣赏,有高兴,也有鄙夷的,铁轩的心中很不平静。不过虽然现在的他还做不到心如止水,但也能让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庞死死地绷住,不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心中很明白,这样的场合下,他的任何情绪波动都是不和时宜的。

至于理由,则是狩猎队的人关注他不过仅仅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罢了,而一帮少年们更多的是在意他火箭般的晋阶速度。一旦他的实力不能稳步上升,也许下一刻这种注目礼又会变成以前的冷嘲热讽,甚至会变本加厉。

“说到底,还是与他的差距太大了啊。”微微的轻叹了一口气,铁轩的心中满是无可奈何,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虽然人不在了,但却给他与村里留下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而他,更是成了村里所有人都关注的对象,只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

这种带着压迫的目光一直伴随着铁轩的成长,以前的他虽然也明白这就是自己宿命,逃不脱,挣不掉,仿佛轮回一般的天意注定,但却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感受的真切。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忽然对自己的存在有了一丝困惑,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延续父亲曾经的荣光?

思绪有些紊乱了,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外,眼神中的迷茫恢复成一片清明。不是他不深思了,而是他所经历的世事太少了,实在是想不出太多的东西,毕竟对于他而言,人生的路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苍穹之上的红日缓缓爬升,随后破云而出,瞬间万道光芒洒遍人间,光耀大地。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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