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大雨,此刻是深夜。衣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如以往,空虚寂寞的黑暗里。有人在呼唤。
他随着呼唤,看见了高楼,看见了大厦,看见飞机行人,也看见了黄土地里的红高粱。
最后衣找到呼唤,红黄不定的大火中,有哭声,有悲愤,有哀求,还有更多的则是火热宣言。
衣有看见那个人,周围同伴火热崇拜激昂。他却迷茫的看着。看着大火中焚烧的老家当,看着从神坛上打下来的孔老二。
衣来到他面前,这里只剩下他们,周围的一切消失又重回不变的黑暗。
“记住。”他告诉衣“你就是我,无论到了哪里依然都还是我,开心时欢笑,伤心时难过,遇见喜欢的女孩会去追求,不是因为那所谓荷尔蒙分泌。记住,你不是机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所思所想,而不是在一开始就被设定了程序,到了设定时间就开始启动。记住,你有所思,有所想……”
……
早晨,洗漱完毕后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在记忆中,原来那个世界中可没有那么好空气。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始终得继续,你不可能自暴自弃或干脆直接放弃生命。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生命诚可贵。
衣带上背包,来到坡水学院。这里属于初学部。有五个教学区。一个教学区平均能容纳万人学子学习。而这里则汇聚了整个天人族西南名义上所有修行初期适读年龄的学子。
所谓适读年龄,就是十二岁以下刚接触修行的天人族幼崽类。当然,也会看见几十岁的成年天人在埋头苦读。就比如坐在衣前面不远的那位青年一样。
这些都是异类,不好私下评论。但总之都是些说了脸上无光的事情。
初学部的学业相对来说是最多,也是最紧凑的!
早晨的天文地理,中午甚至还有生活常识的教导。
等着教课老师的离去,衣也出了课堂。看着灰暗的天。看样子等会儿又要下雨。
他大步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单人小院。窗边观望,整个学院没有那个世界中的高楼大厦,却有古色古香的亭台阁楼。而以目前来看,即使是人道文明虽然与那个世界完全不一样,但发展高度,包括一些日常物件却也不输科技文明多少。
好比就洗澡一事来说,衣虽然还是不清楚那个水孔里的热水是怎么来的!但实实在在的,他每次洗澡都有热水用。
两相对比,若真要概括的话就是这个世界文明比那个世界文明更亲近大自然。这包括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当然,这也是衣所见圈子才会得出的结论。就好比农夫猜想国王一顿吃多少个大饼一般。
下午的学业是初学部的主题-----修行。炼自身强健,吸天地精华改善自身不足。最后一步圆满自身生命,长存天地。
衣得出结论,学院的早晨是教怎么做人,做个好天人。那下午则是教怎样好好的活着。
藏书楼前的户外广场上,随着天色的变暗风也静了下来。
赶着这个大雨还没来,教课老师带着大家做了两遍第八套基础炼体操。
一共就十三个动作,随着动作不断变难,全身每块肌肉都得到锻炼,肌肉与肌肉间相互拉伸,似抽筋般,在皮肤下的肌肉,开始颤抖。先是胸口,接着四肢,最后全身都在颤抖。每次颤抖,就有一阵热流流过。这时一般心里上也是处于亢奋期。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了,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果然…”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结束。衣心里暗道“身体真的出了问题。看样子与我来自异世有关吧!”
望着周围其他同学一个个满面红光,神情亢奋。衣此刻却只感觉浑身酸疼无比,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无力的走到边上台阶上坐下。
后面教课老师又安排了一些事项,雨已经在黑暗的天空落了下来。
衣抬头看看深不见底的天空,又看看那边准备离去的教课老师,最终还是起身走了,回到自己的小院。
大雨倾盆,没有雷声,更没有闪电。行走在路上的衣单薄又孤单。
他没有朋友,这里学习学子大多是两年前战争遗孤。父母都死在战场上。当然,更关键的一点是随着一些记忆碎片的恢复,衣心智也一天一天复原。
叫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与一帮八九岁毛孩融洽相处,想想也觉得天方夜谈。并竟衣不是喜欢小正太的怪蜀黎,更不是萝莉控。
当然,也许这仅仅是一个借口吧!不管怎么说,衣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一清二白的!
没有前世的纷纷扰扰,有的,只有一颗赤子之心。
那个时候他还有个家,在离木野部落不远的一个部落里。家里有个和善的父亲,一个贤惠的母亲。虽然偶尔会做些奇怪的梦,但每天占据他心灵的还是母亲可口的饭菜,部落前,小河边与小伙伴无忧无虑的嬉戏。在家的周围还有其他亲戚。凶巴巴的二老爷,和善的舅爷,总是爱占小便宜的叔母,还有很多……
不过现在都没了,部落没了,家也没了……
现在想想,衣的身体不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的问题吗?
房间里,衣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们走的时候下着雪,那天他穿着母亲在前一天晚上才为他缝好的貂皮衣。
很暖和,当时衣为这件皮衣还高兴了好久,虽然由于父母的离去他还是感到茫然,恐惧,不舍……
“小衣衣,你是个男子汉,嗯,虽然名字被你那败家母亲取得那么娘们,但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在木野等我,等打跑了怪兽,我回来接你。”
“可…只是小男子汉,”衣偷偷的看眼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想说,只要你们不走,我不做男子汉了也行,但想想眼前笑容下的涛涛洪水,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你们说好的,会回来接我的!”
……
战争结束了,这个消息传到木野部落的时候,欢声传满万家。
衣高兴得将用来记时的木芊丢掉,仔细看看,也有一百多捆。
从他来到木野的那天开始,每过一天他就用一根木芊做个标记。他怕忘记了时间,更怕他们不来。
这天,他兴高采烈的来到部落大门口。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带头是部落族长,白衣祭祀。
后面则不分老幼,亲近的站在一起,在喜悦,期盼,不安中等待着。
不安大多来自如衣这样,原本生活在周边临近部落。在保家令下来后父母亲戚都上了战场,而独自又不能生活自理,难以生存,为此寄宿在木野部落的弱势群体。
这一等,等了很久。从早晨到午时过后。前面有人激动的喊着“来了,来了!”
随着欢呼声,一行数百人队伍迎着属于他们的荣耀,红袍祭祀以最高礼仪将他们迎入部落。
其中还夹杂着“父亲,父亲,我在这……”
“母亲,我好想你们……”这样的欢呼声。
“没啦?”
“没了!”
人群散去,之后部落里欢歌热舞,衣孤零零站在那。有人过来叫他,他笑着回了两句。那人叹息一声又走了。
黄昏的彩霞红艳艳,看看彩霞,衣眨眨眼睛回去了。
他又重新将丢掉的木芊找回来,每当一天过去,他就数一根木芊。
“喂,少年郎”
“哎!老人家”
“你在等什么?”
“我父母说要来接我回家。”
“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去打怪兽。”
老人摇摇头,离开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庆祝过后,如衣这样,有亲人来接的,都走了。
没有亲人来接的,在之后的几天里也陆续由传承殿安排接走了。
本来衣也是要一起被接走的,但是衣倔强的坚持下,还有某位老人的放话,他留了下来。
在木芊数到第三十一根时,终于等来他日思夜盼的父母亲。
那天下着细雨,衣坐在大门前的树枝上。那边一队身上打着绷带,明显受伤颇重的队伍缓缓出现在衣视野内。
而衣父母的骨灰就是他们带来的。葬礼是怎么举行的,后来衣已经模糊不清!当他在看见那两坛骨灰时,一种难言的情绪就充斥在他心中,那一刻,他浑身细胞都似在颤抖。
这次来的人并不是全是陌生人,其中有个衣是认识的!虽然平时不是很亲近,但同一个部落里真算起来也是沾亲带故。
作为英雄归来,这个中年男子虽表面悲伤,却也骄傲的迎着他的荣光。
“看,那是英雄,多了不起。”
他试着安慰下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是英雄。”最后他这样说道!
衣忍着浑身不适,骄傲的笑了起来。“我父母是大英雄,伯父,你也是大英雄”
他说完低着头走了。细雨落在他单薄的身影上,随着他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