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金帐的牛皮大鼓又响了起来,只响了三声,那是召集城中大臣武将的信号。不一会一只只马队就从各个寨子里冲了出去,那些贵族们一边裹着皮甲一边驾马,谁都不知道今天金帐宫到底怎么了?难道决定好的事情变卦了么?一只只马队像一股股黑水汇聚到金帐前,五王和大皇子早就到了,早早的被请进了金帐宫,外面的那些伴当和贵族武将小声议论,没有大事金帐是不会轻易召集这么多人的!即便是决定出征也不会叫这么多人来议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金帐内,燕帝慕容皝眯着眼睛偷出里一丝疲累,身边的近侍小心翼翼的给他端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参茶。燕帝端起来抿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段族的左庶长段匹碑带着陆誉的小女儿刚刚进了棘城,现在正在金帐后面候着,我没有见他们,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咱们先商量出来一个章程,段匹碑是段族陆誉的少弟,在段族就如五弟一般的人物,我们不可轻视。”
大皇子慕容儁坐在墩子上,抚摸着身上的一件小玩意说道:“段族一只是和石勒穿一条裤子的,现在来咱们这边能有什么好事情?”
“我们要上黑山,这并不机密,草原上从来都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想段匹碑此次前来为的无非一点,那就是利益,利益可以让飞鸟扑鱼,饿狼斗虎。段族虽和石勒交好,可是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鲜卑三姓,段氏最北。恐怕他们是受不了北地的苦寒了吧!石勒是个小气的人,到他嘴里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吐出来过!段族无非是石勒手里牵制咱们的一颗棋子,就像咱们用乞活军牵制石勒一样。皇爷!不管段族此次前来有何阴谋,我们大军已经整备,上黑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封逸弓着身子,低声说道。
燕帝把目光转向了坐下的五王,想了想只觉得五王一定又会堂皇而过,自觉无趣便没有张口发问,他说:“你说的很对,段族无非只为利益,恐怕他们知道咱们要发兵黑山也是怕了,攀附石勒又如何,这辽北总归是咱大燕说得算。去让账外的贵族们列队吧!我要用最盛大的仪式欢迎这位左庶长段匹碑!”
一个内侍听到,就迈着碎步从金帐里跑了出去。
“叔叔!燕帝怎么还不见咱们?”金帐后面,一个玲珑剔透如玉娃娃一般的小女孩问一个壮硕的大汉。那女孩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上面插着用玉雕刻的花朵,动起来,叮铃铃作响,又如一个个精灵。他声音清脆且稚嫩,听到耳朵里不觉得就让人怜爱!
大汉穿着一副银环锁子甲,铮亮的关头上闪着火光,他不廋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大马金刀的坐在坐床上,他把那个女娃拉倒怀里说道:“欣瑶,没事!你不说咱们段族没有一个真正的男儿么!你的父亲就让我带你来棘城看看!你这丫头才多大点就想这些事情,真是应了汉人那句话女大不中留!”
“哼!叔叔!你再这样说瑶瑶不理你了!”叫欣瑶的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精光,又说:“叔叔,瑶瑶没事的!”
那大汉把小姑娘抱在腿上,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咱们段氏何时落到了这步田地,要叫一个小女儿,来让我们这些男人们活命。”
“叔叔!你别说傻话了,棘城一旦拿下黑山宇文氏恐怕咱们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只怕再过两年,慕容家的刀锋就要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小姑娘撅着嘴说道。
段匹碑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满是疼爱的说道:“咱家这么多孩子,只有你最通透最聪明,如果你要是个男孩那该多好啊!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么欣瑶?那是昊天大神赐下的,这个名字本非人间女子可以拥有,那是属于天上仙子的!记得你五岁那年,就驳倒的萨满,人们都说你早慧,可是叔叔最心疼的就是你如此早慧,你的聪明让你背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堂堂鲜卑段族的未来竟然要靠着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金帐外的贵族们列成了两队,燕帝的青面狼旗也被打了出来,虎斑突骑的武士们沿着金帐前的御道持刀而立。大鼓又想了三声,一个声音尖锐的内侍高声唱到:“段国,左庶长段匹碑携长公主段欣瑶觐见!”声音沿着御道传了出去,先是三两人,接着就是数百虎斑突骑的武士们高声接力,声音被传出去了很远,远远地骑着马向着金帐狂奔想要看热闹的棘奴和慕容恪二人都能听到!
段匹碑拉着段欣瑶的手走过了长长的御道,两边的武士们按着腰间的狼牙刀,想要迸发出一丝丝杀气,恐怕寻常人站在这中间都会两股战战,段匹碑却是面含微笑,他走得极慢,就像是检阅军队一般。段欣瑶穿着雪白的衣绫,上面用银丝绣着飞鸟的图案,一条白狐尾围在她的脖子上,显得那么娇小可爱,任谁看了都会在心里说一声美人坯子。她和段匹碑不一样,段匹碑在突骑的压力下如闲庭信步,而这段欣瑶却如恍若无人一般,即便被段匹碑拉着也蹦蹦跳跳的可爱极了。
在金帐外,段匹碑和欣瑶只是对着燕帝行了一礼也未多叙便被燕帝请进了金帐。
大概,和棘奴第一次来金帐一样,欣瑶瞪大眼睛像是看花了。燕帝坐在上首,笑着说道:“小公主觉得我这金帐比你父亲的怎么样?”
欣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透着调皮,说:“慕容叔叔的帐子比我阿爸的大了许多,我就觉得叔叔一定比我阿爸大方,我阿爸可小气了!”
燕帝像是被逗乐了,眉毛都跳了起来,笑着说:“侄女你说的不错,陆誉那个家伙,从小就是小气,扣扣索索的不像一方之主。”燕帝话里像是和段国国主段及陆誉熟悉极了!
燕帝挥手叫来内侍,那内侍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红布,燕帝让人把这盘子放到欣瑶跟前说:“侄女,这是本汗送给你的见面礼。”
欣瑶伸出小手,掀开了盘子上的红布,周围响起了吸气的声音,那盘子里是一颗珠子,一颗拳头大的珠子,火红火红的,不时有一道光芒从里面射出来,映在欣瑶的小脸上,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这珠子是有名的,断梦!一念梦断!有人说这颗珠子是本是一颗珍珠,很久前草原上的一个女子把他当做定情之物送给了将要出征的武士,那武士把这颗珠子穿在胸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很久很久之后年少的武士变成了一个年长的将军,他带着胜利回到了家乡,可是那个送给他珠子的姑娘却没有挨过一次次寒冷的冬天,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武士跪在那女子坟前,痛的撕心裂肺,有人说这个武士太伤心了,有人说这武士旧伤复发,结果暴毙在哪女子坟前,也有人说那武士生无可恋,自刎于坟前随那姑娘而去。却留下了这颗宝珠。草原人都说这珠子是爱情的信物,一个姑娘要是将这宝珠送给一个心爱的男子,如果那男子战死,这珠子就会回到女子身边,结果女子就会很快死去,人们都说这珠子是让两个相爱的人在阴间相聚。如果,那个男子忘情背义,这珠子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负心的男子。
欣瑶把珠子攥在手里,感受着它的温暖,“皇帝叔叔!这是瑶瑶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燕帝笑着摆了摆手,有对站在欣瑶旁边的左庶长段匹碑说道:“不知,左庶长带着公主来我这棘城又什么事情!”
左庶长段匹碑,向前一步,他身上的锁子甲随着他的脚步哗哗作响,他拱起手说:“可汗,觉得我家公主是不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呢?”
燕帝慕容皝看了看,摆弄着断魂的欣瑶点了点头。
段匹碑又说:“那草原上最美的花是不是要让最伟大的英雄采摘呢?”
燕帝若有所思,仍然点了点头。
段匹碑摊开手说道:“瑶瑶已经十一岁了,到了该许配的年纪了,作为我们段氏的珍珠,当然要配一个最伟大的英雄!可是我部并没有这样适龄的男子可以许配给瑶瑶!久闻棘城里少年英雄多若过江之麟,我哥哥国主段及陆誉又久闻大巫知名,想请大巫给算算配的上瑶瑶的英雄到底在何方?或者在这棘城的少年之中能否有一个能给瑶瑶看上眼!”
此言一出,帐中人皆惊!人们脑袋里冒出了两个字——和亲!段氏所来竟是为了和亲。
慕容和段氏素有姻亲,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代皇爷的大皇子慕容仁的母亲和妻子都是段氏的公主,可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没人提起过,大家知道那是慕容皝心里的刺,因为慕容皝登基不久,他的兄长慕容仁就造反了,死不见尸!
百年之后的史学家们把这段历史写进了《隋书》,在史家的笔锋下是这么说的:
初段国金翎女王金钗之年入北燕,燕王问曰:汝来为何?
金翎女王曰:为求一英雄为吾夫。
燕王又曰:段国无英雄尔!
女王大笑,天下有几人敢称英雄尔!
燕王遂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