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是枯燥、乏味的,陆岳很早就明白这点,大学军训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一次次被队正摔在地上,身体的疼痛让陆岳开始认真的思考,她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每天早上起床,伙长上官文就会拽着她前往伙房领取他们这一伙的食物,吃完了就开始跑步,完了就要训到晚上,中间射箭、骑马、刀法、拳脚,样样都要来,更有走队列,军中的长史会把一营的人集中起来,讲述军法,教导他们认字、书写。
训练完毕之后,伙长又会领着陆岳去拿饭食,吃完之后,大部分的人就会躺在毡毯上呼呼大睡。
在这里,陆岳第一次知道,许大头这个年轻小伙子晚上会说梦话,睡在他身边的陆岳十分不得安宁。第一次知道,三儿那双脚臭的可以熏死蚊子,第一次知道,王麻子睡觉还要磨牙。
第一次经受这些人各种习惯的轰炸,当天晚上陆岳简直就是没法睡觉,她在陆家的时候虽然劳累,可好歹还算自己有间房屋,可以不受困扰的睡下去,第二天就精神奕奕的去田间干活。
在这里陆岳连连撑了十天,才真正的适应了军营的生活,包括每次去取饭食的时候去多顺两三个胡饼,训练完了之后,吃完饭倒头就睡。
问她为什么那么拼命干嘛?
一来是可以忽视掉帐篷里面的各种让她不顺心的东西,二来。
每天看见校场上那树立着的十几颗黑乎乎劼族士兵的人头,陆岳除了无视就是努力训练,这年头还是以人头算军功,她可不要自己被人在战场上被人砍了脑袋。
所以,这趟难得时空之旅,可以更名为花木兰体验之旅?
砰!
箭稳稳当当的没入了靶子上,箭尾的羽毛,摇摇晃晃的模样,让陆岳平心静气的抽出下一支箭。
陆岳最近仔仔细细的分析了自己的优势跟劣势,觉得自己要是在射箭上下点苦功夫,说不定生还的可能性就更多一些。她打定了注意之后,每次晚饭之后,就会到新营的校场上练习自己的射箭技术,顺便把自己的生理问题给解决一下。
练习直到靶子上,扎得跟个刺猬一样,被白色或者红色的尾羽占满了靶子,才会回到自己伙里的帐篷,有时候上官文也跟她一起练习,不过更多的是更其他人对练自己的刀法或是其他。
今夜,陆岳还是一个人在靶场上,冷风吹过,练习了有些时间的她,开始发热,忍不住把袖子挽起来。
这时靶场上来了另一个人,那人拿着自己的弓箭,站在离陆岳不远的地方,抽出了靶场的一只羽箭,稳稳当当的射中靶心。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拖沓,看来也是个练家子。
陆岳在心中想着,手中也不落后,也抽了一支羽箭,弓弦轻响,也正中靶心。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这靶场之上,一前一后,练着箭术,一句话也不多说。
可人嘛就算是素不相识,却因在做同一件事情,渐渐的也升起了比试之心。陆岳自己当然是次次都是正中红心,那人却更厉害,几次也都射中靶心之后,开始变着花样来,一支箭一支箭的全部叠起来,看的陆岳目瞪口呆。
却没有更多的办法,毕竟她练射箭也没几天,这个人看着比自己厉害不知多少倍。
“你…才练箭术没多久?”
“恩…”陆岳心不在焉的继续着,“进军营才练。”
“十来天的功夫,能这般样子,也还是不错。”那人放下弓箭走到旁边,“会射活物吗?”
陆岳摇头,靶子是死物,而战场上谁都不是死物,一味练这个进步也不会不大。
“有马吗?”那人继续询问着,“要是有马,我教你。”
“我的马,不是战马,也只比驮马好些。”陆岳摇了头,“再说,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让你教我骑射?队里会教这些的。”
那人心中有些发愣,回转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他们两人彼此又不认识,贸贸然上去说什么教导,也是他唐突了。
陆岳看着这个人发愣的样子,觉得很奇怪,松松肩膀,拿上自己的弓,皱着眉头就往回走。
那个人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倒是有点趣。
但也不过是有趣而已。
接下来的晚上,陆岳都是沉默练着自己的射箭技术,那个说要教导自己的怪人也在一旁,两个人一前一后,偌大的靶场,有的只是弓弦的声音,羽箭射中靶子的声音,远处帐篷里,兵士们说说笑笑的声音,反衬着这里的安静。
如此过了三天晚上的时光,倒是那人先忍不住,上来搭话:“你都是这般沉默不语?”
“有人说话,就说,没人说话就该干嘛干嘛。”陆岳看了身边的人,“让开点,小心打到你。”
“那我现在跟你说话,你要跟我说话咯。”那人笑意更深。
“废话,你问,我难道不答?”陆岳放了弓弦,“难道你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陆岳的白眼,让人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那人只能摸了脑袋,半天才哼哧出一句:“我叫…恩…宋贤,你呢?”
“陆岳,山岳的岳,”陆岳又抽出一支羽箭,“凉州人。”
“哦,”宋贤应了一声,觉得有些没趣,自己走到一边。
才到了一边,就听见咕咕作响,转头一看,陆岳已经放下了弓箭,摸着肚子一副苦恼的模样。
“怎么?饿了?”宋贤上前关心着。
“恩,很饿,”陆岳点头,“估计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晚上没有吃饭?”
“有,但是…”陆岳叹了一口,从地上爬起来,“不够吃。”
“不够吃?”宋贤惊讶,这大营之中粮食充足,只要不是被克扣口粮,怎么会不够吃?
陆岳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伙长对我们很好,只是…”她摸了摸肚子,“太能吃,怎么吃都嫌不够,明明晚上吃了六个胡饼都不够,看来明天要多顺点胡饼出来才是。”
宋贤惊得目瞪口呆,六个胡饼都不够,这得是有多能吃。
“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家里是被我吃穷的。”陆岳心中很是愧疚,“所以才出来当兵,结果,在这里居然也吃不饱。”
“你居然是为了能吃饱饭才来当兵的?”宋贤哭笑不得,他没见过说得那么直白的人,别人说起当兵的目的,总归不过效忠朝廷,为皇上尽忠之类的场面话,实话也搁在肚子里,这人倒好,一句话是为了能吃饱饭。
“恩,家里只有三亩禄田,只有我做活,我吃得又多,自然穷。”陆岳开始皱着眉头,“不行,我要去找点吃的。”
“去哪?伙房都关了?”宋贤很惊讶。
“这可难不住我!”陆岳笑的很天真,“你要不要一起去?”
宋贤点了头,他倒要看看,这人是怎么弄到吃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