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我一定来接你!”
承熹被院内嘈杂的声音叫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却摸了个空,不禁一怔,苦涩一笑放下了手。
原来是又做梦了,梦里自己正年少,景珩还未离去,簪子还在。原来一晃六年都已经过去了。
见承熹醒了,在一旁等待的阿月急忙走来,服侍承熹起床。
“丙这老头又在骂天羽少爷呢!也不让公主多睡一会。”阿月一边帮承熹梳头发一边抱怨。
“什么时辰了?”承熹笑了笑没有生气。
“卯时刚过已经是辰时了。”
“丙每日寅时就起了,为了不打扰我休息想必已经忍了有一段时候了,就让他多骂一会儿吧!”
说话间阿月给承熹绾了一个城中最近十分流行的随云髻,刚要插上一支海棠步摇,就被承熹阻止了,指了指桌上一支朴素的玉簪道,“不必太过华丽。”
“公主,今日中秋夜宴公主是知道的,今早皇上特意派人来告诉让公主今晚盛装出席,奴婢可是听说了长公主府花了三个月准备了一身衣服。这支步摇是奴婢选了又选的,既能衬出公主的美貌,又不会太过招摇。”阿月一脸乞求得看着承熹。
承熹知道阿月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好压过最近一直被京中称为第一美人的大姐的心思,便笑笑没有拒绝。
她本对容貌一事不是太过在意,虽与大姐承玥不和也不会在容貌一事上与之争高低,只是一想到昨日南疆传来的消息……她到底也是个女子,也会嫉妒。
阿月见承熹难得来了兴致,便为承熹上了一个清雅的妆容,又找出一身平日不会穿的水蓝色的百褶如意裙为承熹换上。承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若桃李,温婉清雅,忽然想起了自己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年纪,只是这几年的时光太过难熬,太过漫长了,仿佛已经过了几十年般,在她心里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公主可真美,和皇后一样美。”
阿月说的皇后自然不会是现在的独孤皇后,而是承熹的母妃姜皇后,阿月比承熹张几岁,是姜皇后一手调教出来服侍承熹的,是十暗卫中的乙,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关系,实际上相伴十几年两人早已亲如姐妹。
承熹苦涩的笑了笑,母后被父皇爱了一生,宠了一生,即便早已逝去,可父皇的心中仍然只有母后一人,而自己呢?那人可有半点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打扮得再好看又如何?想到这里,承熹的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下,又堵又痛。
阿月看着承熹脸色变化,自然知道承熹想起了谁,却又不知如何安慰。那人就像插承熹心口的一把刀,拔出来必定鲜血喷涌,心也就死了。若是任它留在那里,只要心动一次就会心痛一次,当真是无解。
“公主……”
“无事。”承熹敛了思绪,笑了笑,“走吧!出去看看,丙要是骂得口渴了我们也好给他递杯茶。”
承熹阿月两人走到院中看到两人一站一坐,坐着的那个正在望天望地望风景,站着的那个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指着坐着的那个人破口大骂。
骂人的那个就是十暗卫中的丙,丙的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大家都喊他丙老头,身上没有半点拳脚功夫,擅长医术,再就是入府后才学会的酿酒,只是他酿的酒每每都会被萧天羽偷取与承熹分着喝了。丙老头不敢骂承熹,对萧天羽可不客气,所以每次偷酒的第二天丙老头都要哭骂一次。
坐着的那个自然就是萧天羽,十暗卫中的甲,大将军府唯一的儿子,师承武当,武功可位列大楚前十。
丙老头骂人的词汇并不丰富,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小王八蛋”“小王八羔子”之类杀伤力较弱的话。
萧天羽本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听着丙老头骂他也不还嘴,只是不停的打着哈欠,抬眼看到平日里少有打扮的承熹今日的装扮后,一双风流倜傥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流光溢彩。
承熹白了他一眼,转头笑着对丙老头道,“丙爷爷,骂了这么久可是渴了?昨天都怪我,非要天羽去偷酒,你就原谅他吧!”
丙老头本就骂得口干舌燥,见承熹给他台阶下,也就不拒绝,“哼!也就看在公主的面子上,要不然我非一刀劈了你这小王八蛋!”
萧天羽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见承熹正瞪着他那句“你能拿起的也只有菜刀吧!”也就没有说出口。
见萧天羽没有说话,丙老头像打了胜仗般,捋着他的山羊胡,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看到承熹坐到他身边的石凳上,萧天羽不满的哼了一声,“要不是见你今日打扮得漂亮,才不会卖你面子。”
承熹闻言再次白了他一眼,“谁叫你去偷他酒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酒和他媳妇一样宝贝。”
“哪次偷来的酒不是被你分去大半?第二天挨骂的只有我,如今你这般说我可真是伤心。”萧天羽说着做伤心状。
承熹被逗笑,嘴上还是不留情道,“我让你去拿酒,可没有让你去偷酒。”
萧天羽哀叹了一声,自知说不过他,便换了个话题。
“昨天抓来那几个胡人蛮子,青蒵审了一夜,那几个人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幕后之人只是书信与他们联系,从未见过面。青蒵将他们打得……”萧天羽顿了顿略过了血腥场景的描述,“若不是骨头硬得令人发指,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些书信倒是都交了出来,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没有留下什么可用的信息。”
“我看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心思缜密,肯定不会让那几个胡人知道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再说那几个是胡人不会一心为那人卖命的。”
“那这几个人?”
“先关着吧,不要再继续审讯了,这几个人我还有用。”
“好。”萧天羽起身。
“等等。”承熹叫住他,“让青蒵不要再审训了,你明白吗?”
“明白。”
承熹叹息了一声,青蒵什么都好,为人机敏谨慎,武功也不俗,若不是戾气过重,早该代替庚掌握刑讯,成为十暗卫之一了。每每犯人交到青蒵手中必然会受到人间至极的痛苦,又因青蒵的父母就是死在了胡人的手中,所以青溪对待胡人犯人更是残忍至极,有次无意中见到青溪审讯过犯人后承熹直接呕吐了起来。
承熹找他谈过了几次,他只说是不该惊吓到公主,其他的估计半点也没有听进去,承熹只得作罢,只是以后再不去刑罚堂。
其实那些胡人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与自己一样不过是想守护自己的国,自己的家罢了,立场不同,谁都没有错,可这天下,杀戮不断,纷争不断,到底是谁的错呢?
承熹揉了揉眉心,停止思考这个无解的问题,开始思考另一个更让她头痛的问题。
这次胡人进京刺杀,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大将军萧震在北边打了胜仗,胡人吃了亏,进京刺杀报复。实际上,是丞相王濯与胡人勾结铲除异己而已。要不然为何不去刺杀大将军反而刺杀一个吏部侍郎呢?王丞相权倾朝野,朝臣之中十之五六都听命于他,皇上不理朝政,只有承熹手握暗卫与之对立。吏部侍郎赵建刚倒向承熹就被暗杀,幸而反映及时,保住了礼部尚书闫成柳并抓住了刺杀的胡人。只可惜了闫尚书早慧可爱的儿子,在下学途中被人一刀斩成了两节。闫尚书至今躺在床上起不来,能不能熬过来很难说。
王丞相此举无疑是狠狠的给了承熹一耳光,是在告诉满朝文武倒向承熹的下场。
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是以杀止杀反击,还是为天下默默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