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意城。
古然一行人走在街上。
风孖走在最前面,其次是虚苓和李绝尘,文子规最后。
夏末,街上的行道树挺立,风掠过时,它们便成了起舞的少女,摇曳的树叶是她们嫳屑的裙裾。
庆功宴之后的早晨,在林中花的众人就听闻了空间传送阵已经修好了的消息,于是风孖当即让众人吃过早饭后起程。
风孖惬意地漫步向前,手中把玩着一个不知名的黑色物体,由于他在最前面,其他人看不到那是什么。
虚苓和李绝尘肩并肩,随意地跟着风孖,有着“刚干完大事”的轻松感。
古然则默默地直视前方,对他来说,空间传送阵启动后就好像开启了时空倒流,进门前是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林城,出门后就是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的“林城”,就像他们刚来的时候似的。
他还是没从林城的“死亡”中缓过来,他不知道澹台余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轻描淡写地就把一个翕然祥和的城市毁掉了,包括其中莫可指数的家庭。
他感觉是因为那个名叫“林兮”的人,这个人和澹台余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古然摇摇头,管他呢,都过去了。
或许,自己现在应该做点别的事?
古然想着,心虚又关切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文子规,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步与步之间的距离比正常走路时短了一点。她的头埋得很深,眼睛似乎紧紧地盯着脚尖,古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怏怏的。
古然喟然一叹,打消了上去慰问的念头。
有些坎啊,只能自己过。
离到达能传往草央学院的空间传送阵还有很久,古然无聊地看看四周。
“要不玩玩源陵?”他想。
源陵是个很美妙的虚空技,他昨晚在接到脑中的提示后就尝试了一次。
说干就干,即使他经历了一些事情,爱玩的天性还是没有变。
他心念一动,心中仿佛有个开关“砰”一声接上了,源陵启动,说来也奇怪,拥有格斗型虚空的人,像李绝尘,他们的虚空技都要经过一番练习才能较好地用出来,而且饶是经过许多次练习,在使用的时候还得聚精会神一丝不苟,这样在使用虚空技的时候才能保证又流畅效果又好。
可古然不一样,他的虚空技用起来方便得很。好像从脑海中出现“解锁技能XXX”之后,那个技能就成了他呼吸的一部分,信手拈来,垂衣拱手就能释放,根本不需要什么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但是源陵已经启动了,古然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了。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念想从四面八方飞快地汇集到古然脑海里。
“今天去哪吃饭呢?”
“小林不知道在干什么。”
“啊啊小花小花小花我好想你。”
“哇哦那家伙真漂亮。”
······
古然能从这些想法中清晰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情绪,迷茫、忧愁、嫉妒、羡慕、喜悦、悲伤、愤怒、期望······
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思想被强塞到了古然脑中,它们就像种子,被塞到作为土壤的古然的脑中后,瞬间发芽,萌发出五花八门的情感。
但古然的脑子就像炸开了锅似的,一时间有千千万万人在他脑中讲话,嘈嘈杂杂混乱不堪。
古然脸色难看,昨天使用源陵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了,他的脑子已经快给别人心里的想法挤爆了!
大脑仿佛疼得就要裂开似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本来在安安静静地看书,突然就被传送到了一个摩肩擦踵人声鼎沸的地方,而且这些人说话都是在你耳边说,亲密得很,却也恼人得很。
古然用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另一只手臂,试图用痛觉压抑这些乱七八槽的想法,同时不得不集中精神试着关闭源陵。
其他四人都注意到了古然的异样,他们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古然,问着怎么了之类的话。
古然虽然已经成功关闭了源陵,但脑中似乎还有声音在回响,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从世界中被抽离了,声音渐渐远离自己,周围的人也渐渐模糊直至消失,脚下的路面片片碎裂,掉入下方无尽的深渊,而他自己却始终漂浮在深渊上方的虚空中,独自一人。
过了多久呢?一天?两天?古然不知道。
他终于能够看清东西了,终于能够听到声音了,脑袋还有点晕沉,但不碍事了。
“没事了?”耳边是风孖关切的声音。
古然心中无由得升起一股厌恶,却点点头,说:“没事了。不好意思各位,继续上路吧。”他又暗自琢磨起怎么回事,明明昨晚他使用源陵时只是有一种意识离开了身体,凭虚御风的感觉而已啊。
看古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众人也识趣地没问。
“没事就好。”风孖同样点点头,转身离开继续带路。
李绝尘疑惑地看着风孖,他感觉自从与王的一战后,风孖对古然就特别上心,难道是因为他们俩在生死边缘修炼出了友谊?
他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太多,不经意间看到了风孖手中的黑色物体。
“微型机械录像机?他拿这个干嘛?”因为李绝尘的专属格斗老师是个摄像爱好者,他耳濡目染,也认得一些别致的录像机和摄像机。
“嗯······开启源陵后能听到别人内心的想法,只是范围不知道怎么调整,我等会儿得找个人少的地方试试。”古然后怕地看看周围的各色行人。
小插曲后,众人继续赶路。
······
十几分钟后,草央学院门前。
古然愣愣地站在进入草央学院后醒目的石碑前,石碑有六米来高,淡黄色的碑体上红色的纹路有规律地排布,石碑中央,一个草写的“英”睥睨着来人。
古然回到草央后才猛然发现自己这一程有多惊险,无论是与吃了碎片衍生物的流影的战斗,还是与王的领域内的澹台余的战斗,甚至和王侍流影的战斗,这些战斗中无不处处蕴含着死亡的危险,可他竟然挺过来了,活着回来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再也见不到虚祉了,不由得有些唏嘘,同时也感到奇怪,自己的虚空开启“源”属性后自己怎么变得有点多愁善感了?同时也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一样。
“喂,你又怎么了,去政教处交任务啦。”前面的风孖再次说。
“啊。”古然被打断了思绪,“嗯...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他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表面写有“源”的虚空球没有试验,回答完后调头就往王班格斗殿那边走。
只剩下疑惑的四人。
······
王班格斗殿,三色门前。
古然在门上的机械锁上输入了密码,这密码只有他和草端犸知道,因此不怕有人偷偷进来偷东西。
推开门进去,他意外地发现房间里的书桌旁有一个身穿休闲装的男人坐着——是草端犸。
草端犸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向来人,看到是古然的时候惊诧在脸上一闪即逝。
“老师,你怎么在这?”古然回过神来,问。
“啊哈,我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的哦。”草端犸哈哈一笑。
古然耸耸肩,“老师别装了,我都看到你脸上的惊讶了。”说完,他关上门进来,踏步向他之前训练的区域。
草端犸眼角抽动,心说这小子怎么了,之前可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啊,难道是这次任务出现了什么情况?
“老师,这里有那种练功夫用的木桩吗?”古然在一堆器械中翻来翻去,背对着草端犸问道。
“有是有,你要那些干嘛?”
“试试我新学的虚空技。”古然随口回答。
“好吧。”草端犸起身,从器械中拿出了一个只有上半身却有一米七左右的机械人,固定好后回到了桌边。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他感觉到古然变了。
古然默默地调整自己和机械人的距离,他看到草端犸后就开启了源陵,草端犸的心理活动一一落在他的心里,由于不是下午格斗课的时间,格斗殿里似乎只有他们二人,因此他不用担心遭遇街上的情况。
“我知道我变了,我不想再当一个傻傻地相信人本性善良的孩子了。”他在心中缓缓说,同时感觉自己这样随便窥探别人的心不太好。
这个虚空技简直是禁忌的能力,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会被讨厌的吧?
不过消耗也很大,他只开启了四十来秒,现在他的魂力就只剩下三成左右了。
他关闭了源陵,唤出了源球与游魂。
洁白如雪的源球与同样洁白如雪的游魂被摆在同一高度上,球面上湛蓝如海的“源”字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源’属性被解锁了,也就是说,这个虚空球被游魂击出后也会像雷球一样有特殊的能力咯?”古然想着,深深地吸了口气,严肃地用游魂反手猛击源球。
源球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白色直线,“叮当”一声撞在机械人上。
然后无力地掉了下来。
没有什么声势浩大的响声,没有什么五光四射的现象,只有朴素平常的碰击声。
古然一脸懵逼。
不远处旁观的草端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嘛,我还以为什么新技能呢,突然换了一个不同颜色的虚空球,我还以为能打出和那个紫色一样的声势呢,哈哈你是在搞笑吗?”看来分离了这么久,他这恼人的嘴巴还是没变。
可是古然变了。
他瞪了草端犸一眼,“那你来试试吧!”他迅速地把源球调整好,再次用游魂击出,不过这次打的是草端犸!
在打出源球的一瞬间,古然后悔了——他怎么能攻击老师呢?虽然这虚空球好像真没杀伤力...
草端犸见此,挺起了胸膛对着飞来的源球,“那我就试试!”话虽这么说,他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不敢相信。
源球笔直地撞向他的身体......然后竟然穿过了他的身体!
相应的,草端犸的脸色蓦地苍白了一点,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地上的源球,脸上满是惊讶,甚至有...恐惧?
古然慌张地跑了过来,没注意到草端犸的异样,连忙说:“老师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马上去叫医生”他不知道为什么源球穿过了草端犸的身体,还以为是球确确实实地在草端犸身上打了个洞,诚言,草端犸的嘴巴有时候很损,脾气也有点古怪,但他平日对古然还是尽了老师的义务的,因此古然也不愿看到草端犸受伤害。
然而他受伤害了,而且是自己做的。
冲动真的是魔鬼。
古然说完,跑向门,想出去。却被草端犸制止——
“别去了,我没事。”
古然一怔,回头仔细看草端犸的身体——完好如初。
草端犸从地上捡起源球,像看一件稀世宝物似的,仔仔细细地观察,“你这个虚空球......很奇怪,物理层面的伤害似乎不高,但它能直接伤害到人的灵魂。刚才它穿过我之后,我感觉自己的魂力被抽去了一些,嗯...大概十六分之一吧,很多了。而且,我感觉我的灵魂,被打出了一个洞!”他冷静地说,心里想:“这孩子有些地方还是没变,还是以前那个可爱的家伙呢。”
古然愣愣地听着,却没为自己的虚空球的强大感到开心,他还是对自己伤害老师感到自责,“嗯,老师我知道了。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这么冲动攻击你的。”
草端犸一愣,随即阴险地笑着,“当然,这笔账在以后的格斗课里我会让你还清的。”
古然一笑,“老师你又开玩笑。”
“哦?开玩笑?哼哼,以后你会知道的。”
“卧槽,老师我错了。”古然求饶。
互相调侃之后,古然离开了房间。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虚空球,球面上有一道洁白的“一”,一之下的部分却难以辨认,只有白白的点,犹如夜空中高挂的星。
“雷球是雷属性,源球是...源属性么?那这个黑球,是什么属性?”他猜测着,心中腾起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