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骑马出了城,走了不远就弃马徒步前往。马匹不错,但是也必须要舍弃,因为出了城门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不大的河流——白河。河上有一座桥,名字倒也贴切,就叫白河桥,过了白河桥之后就算是进入了敌军的侦探范围之内了。进入敌军的侦探范围之内后,就只能徒步前行,因为这样更加有利于切入。
吴起静静地趴在白河桥上的阴影之中,将自己的呼吸调节均匀,两个小时之后,吴起大致已经摸清了对方巡逻的规律,瞅了个空子溜了进去。
敌军的防御外紧内松,外边还有三道关卡七八个巡逻小队不停地巡逻,等到混进了军营内部之后,军营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士兵们的半身盔甲堆得到处都是,许多士兵光着膀子正在吃着军饭,口中谩骂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女子压抑到极点的惨叫,吴起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所以耳朵失灵,产生了幻觉。
现在的吴起,一身下等士兵的装扮,那张并不带有狰狞的秀气面孔在黑夜的掩映之下并没有显得太过与众不同。身上的衣服装备是一个出门方便的小兵的,吴起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所以那个小兵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吴起将他打晕之后用绳索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弄了个小小的机关,以确保万无一失。
直到行走在军营之中,吴起才明白刚刚自己并不是幻听了,因为他看到了女子被士兵们随意殴打的场面:几名妇女恐惧的站在一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不远处正在席地吃饭的士兵,士兵们一边吃着饭一边最终谩骂着,先行吃完饭的士兵走到那几名妇女身边,指着其中一名妇女说了句什么,然后就看着那名妇女屈辱而又恐惧的头前向远处的帐篷走去,妇女极力保持速度,可是还是没能逃脱接受处罚的命运,到了帐篷门口的时候,士兵似乎骂了句什么,那名妇女身体一颤,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到帐篷另一边去过了马鞭递给了身后的士兵,然后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背对着士兵,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抽打声,女子实在忍受不住就会压低声音惨叫几声,这时候往往会换来更加猛烈的抽打,直到士兵感觉满意了,女子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体和士兵一起走进了帐篷……
看到这个情景,吴起早就气得不行,不过考虑到自己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也就没有出头,这是吴起给自己找到了唯一能够说服自己的借口。吴起强迫自己将头扭了开去,然后在军营里像幽灵一样游荡起来。一个小时之后,吴起仍旧没有找到目标人物,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虽说军营里没有特别设置人员进行值守,但是要是一直这么游荡下去难免会招来敌人的怀疑,再说晚饭人家虽然是分批进行,但是到了现在也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二皇子的居处,到时候所有人都去睡了,自己一个人还在这么游荡,那不就成了活靶子了吗?
正在吴起焦急不堪,苦思对策而不得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大喊:“小兵,你在那里出溜什么呢?还不快来干活,等会儿皇上等急了要是发火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吴起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伙夫正站在身后对着自己大呼小叫,吴起微微一愣,心想:莫不是自己形迹败露了,这个家伙,啊,不对,刚刚他说让自己过去干活,还提到了皇帝,什么意思?吴起心思一转,顿时喜上心来,招啊,现在二皇子发动了兵变,暂时掌握了朝政,说是已经封自己做了皇帝。那么,刚才的家伙说的不正是自己苦苦找寻而不得的二皇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伙夫看眼前的小兵愣愣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心中暗想:这小家伙似乎还有些小聪明,但是皇上性情乖张,喜怒无常,现在这种事情你不担着谁担着?别怪老子心狠,谁让今天你撞上这件事了呢?伙夫继续疾言厉色:“皇上等着火锅下酒呢,要是你再在这里拖延时间,说不得明天就是一个脑袋搬家夷灭九族。还不过来搭把手?”
吴起总算清醒了过来,看了看胖伙夫身边的火锅架子,装作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去和另一名小兵一起抬了起来。胖伙夫带着两人抬着巨大的火锅,在军营里走了足足十分钟,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帐篷外停了下来。胖伙夫伸手撩起帐篷大门,给吴起两人示意让两人抬进去。
吴起和憨厚小兵一起小心翼翼的将火锅架子慢慢的抬进了巨大的帐篷里,从边上绕过正在跳舞的三名舞姬走到里边,将火锅放下之后,吴起搭眼去看,只见高台上斜依着一个年轻男子,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穿着明黄色的袍子,周围环绕之七八名模样艳丽的年轻女子,捶腿的,捏肩的,打扇子的,添酒夹菜的。帐篷空间不小,但是在容纳了这么多人再加上家具之后,也显得有些拥泽了。不过里面的侍女显然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并不仅仅是空有皮囊的花瓶美女,除了秀丽的外貌之外,也是有着真才实学的,在这么拥挤的空间中,各司其职,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竟然没有出现丁点的差错!
一个侍女小心翼翼的用长柄勺子从火锅架子上成了一片肉,用精致的玉质碟子盛了,小心翼翼的托着走到皇上身边,捏肩的侍女停下了手,接过身后侍女手中的银筷子将肉片夹起来满满地送到了皇帝的嘴边,皇帝眼睛盯着台下的舞姬张嘴将肉片含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只是,马上就觉察出不对来了,张嘴就是一喷,吐了捶腿侍女一脸,跪在地上的侍女大吃一惊,停下了捶腿,吓得将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却根本不敢伸手擦一下脸上的污物。
年轻的皇上从床榻上爬起来,伸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吞了一大口水在嘴中过了几遍,然后猛地吐出,正好在此吐了跪地捶腿的侍女一身,然后才勃然大怒:“怎么回事,肉是臭的!快把这两个大胆之徒……”只是话说到这里,却再一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胸前一只明晃晃的剑尖正在慢慢露出来,并且越露越长。年轻的皇帝拼命地将脑袋向后望去,可是只是扭到了一半,就遗憾的死去了。
周围的侍女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跪在地上的侍女浑身瑟瑟发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到听到周围的骚乱,才抬起头去看,侍女已经吓傻了,因为她看到皇上胸前一把剑穿胸而过,皇上怒目圆睁,明显已经死了,身体正在向着自己倒过来,皇上的身后,一人正将一把刀子慢慢从皇上的身体里抽出来……
吴起却已经夺路而逃了,等到帐外的卫士闻声冲进来,只看到了一幅乱糟糟的场面。四周的侍女全都四散奔逃,原本还想要冲出帐去,可是卫士们是从账外冲进来的,所以侍女们在初时的慌乱之后,终于在卫士们的呵斥之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去了。
卫士看到新皇倒在血泊中,全都大吃一惊,仔细的清理过周围的人后,才发现众人之中少了一名送火锅的士兵。士兵逃走的手段并不高明,帐篷上那巨大的缺口就是一条相当有利的线索。但是,却没有人去组织追拿刺客,因为皇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追拿刺客也就显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果皇帝只是身受重伤,那么大家肯定会竭尽全力前去捉拿刺客,以换取皇帝的赏赐,但是现在皇帝已经死了,情况也就变得不一样了。皇帝活着,捉拿刺客,一来可以抵消护卫不力之罪,二来可以拥有救驾之功,但是皇帝死了,大家首先要考虑的是,以后自己将要何去何从?这次二皇子发动兵变,大家可都是出过力的,大皇子之死众人谁都脱不了干系,原本自己是有着从龙之功的朝廷功臣,可是现在皇上已经死了,众人不得不考虑起自己的出路了。
吴起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想的是逃跑逃跑再逃跑,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好。好在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他了,因为军营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乱糟糟的向皇上所在之处汇集。刚才不知道什么人大吼大叫着抓刺客,现在所有人全都跑过去保护皇上了,可是到了门口却又让人给拦下了,说是为了皇上的安危,大家不能一股脑全都冲进去,最好在外边护卫,以免刺客趁机混进去对皇上不利,但是却丝毫没有提该派人封锁军营,加强戒备捉拿刺客,不过大头兵们一切都听上官的,圣上的贴身侍卫这么说了,大家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了。
这正好为吴起的逃走提供了机会。
军营里一片乱糟糟的,有说皇上遇刺身亡的,有说皇上安然无恙的,直到后半夜才算是稳定下来。此时,吴起已经远离了敌军大营,正走在回襄阳城的路上。
襄阳城一如往常戒备森严,吴起来到城下,只是这次这么远的路全部是两只脚量过来的,去时的马儿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其实倒不是说路有多远,而是说这一晚上经历了那么惊醒动魄的过程,精神消耗太大,所以体力也就消耗的格外的多,等到来到城下的时候,吴起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放松的同时,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也一下子袭上了全身上下。
吴起仰起头,冲着城墙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道:“快开门,老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