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呆呆看着来人。
墨潜？
我没看错吧？
是不是累出幻觉了？
墨潜低头看我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药来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盒药没有动。我现在哪有力气去接啊。
他的手停了一会儿，单膝跪下来将我的手摊开，打开药盒用手指沾上药往我手上抹。
他的手指如我想的一般皮肤细腻，指温比他的人要温暖。
有温度，是真人啊。
月夜寂静，万籁无声。
我呆呆看着他好看的手指，一时间忘了反应。
擦完了手上的伤口，他看了看我的膝盖。
我有些紧张。
不会要撩裙子吧？
那我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他看了我的膝盖一眼，放下药盒，伸手“嘶啦”一声将膝盖处磨破的布扯开一个大口子。
这样也可以啊。
我红着脸。刚刚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如法炮制给我的两个膝盖上了药，收了药盒眸光淡淡地看我，道：“才第一天，就弄得这么狼狈？”
“我哪知道这里会有个混世魔王……”我语气埋怨，“明明你可以轻松地潜进来，怎么不早说？”
“我们需要内应，这样更容易调查。所以你的作用重大，一定要坚持住，留在这里。”
我垮下肩膀，有气无力道：“还留在这里？再留几天我的命就要被小胖墩整没了。”
“内应只有你一个，必须挺住。”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会在暗处看着你。”
看着我？
感觉好惊悚。
“我会努力留下来的。”我保证道。不保证的话会被眼刀灭了的。
墨潜点点头，“去收拾你的房间，休息。”
我试着站起来没能成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快饿死了。
“那个，我想吃东西。”我不好意思道。
他默了一下，弯腰，伸手，打横将我抱起来。
我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干什么？
我看着他光洁的下巴愣神，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一个月前他还警告我不要对他动心思，现在这是干什么？
不要故意撩拨我啊！我没你想的那么矜持啊！
他带着我跃上屋檐，在屋顶之间飞跃。明月高悬，清风拂过指间。他带着我很快跃出了秦府的院墙。
他在一个夜摊边停下，将我放在凳子上。
夜摊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两位吃点什么？”
“牛肉面！”我手上拿了筷子敲桌，又问墨潜，“你要吃吗？”
他摇摇头，在我对面坐下。
老板麻利地将面烫好端上来，我不顾形象地呲溜呲溜大口吃。
本来我还有顾虑，不想在墨潜面前这么没形象，但转念一想，我在他眼里的形象有好过吗？
不是爬虫就是羽夜的同类……
于是破罐子破摔，干脆不要形象了。
一碗面被我风卷残云，很快就消灭干净。
墨潜一直静静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面，我拿手绢擦嘴。他站起来，道：“饱了的话，就走吧。”
我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他离开夜摊。走到一处阴暗的地方，他转过身又将我打横抱起来。
“墨潜，”我看着他，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这样我很容易春心萌动的。
“为了让你对羽夜好一点。”他道。
“哦。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对它好的。”我说这话时他已带着我跃上了屋檐。我明明没有看他的脸，却觉得他此刻心情变得好起来。
因为这个怀抱变得温暖了。
我抬头看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色真是美啊。连夜虫的鸣叫都觉得可爱起来。
他将我送回秦府，然后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间。
夜已深，是查探秘密的好时辰。
………………
一个时辰前，云来客栈。
温芊将自制的一盒药交给墨潜，看着他下楼出了客栈、融入人群里；裴松靠在窗边坐着，单手支着下颚，看着人群中墨潜似慢实快的背影，轻轻一笑。
“温姑娘怎么会想到，岑姑娘可能会受伤？”他看着窗外，忽然问。
怎的不叫她阿啾姑娘了？温芊疑惑。
“以防万一罢了。像秋秋这样冒冒失失的，一进去说不定就哪里做错了，要挨人家的罚。”温芊叹气，“我不操心她，还有谁操心啊。”
“真是像母亲一样替人操心呢。”裴松轻笑，感慨道。
“是啊。”温芊手撑在窗沿看着窗外。
沉默了一阵，温芊突然又开口。
“为什么要承认？”
“我的身份？”裴松声音依旧温润。
“嗯。”温芊沉声，“按理说，不会有人那么轻易地承认这种关乎性命的事。何况我们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你矢口否认，我们也不能确定自己猜的对还是不对。”
“因为，”他转头看她，“是你。”
窗外灯火阑珊，橘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温暖而美好。
“我？是我又怎样？”她亦转头看他，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的羞涩或忸怩。
“是你的话，坦白可以避免你再大费周章地去调查我；如果交涉得好一点，还可以得到你的配合。因为你是聪明人。”他笑，“就是有时候想的太多。”
说得还真准。“是吗。原来是怕我调查你，会查出更多东西来。”
“算是吧。”他带着些许无奈地笑。
“只是因为这个？那么秋秋呢，你对她放心吗？”
“除了你，她不会与别人说这些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面色轻松。
确实如此……秋秋这人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跟别人话都不会说几句，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温芊无奈地想。
“你现在放心了吧？”裴松道，“放心好了，我喜欢聪明人，不会对你们下手。”
真的能放心么？温芊看他一眼。对他造成威胁的时候，瞬间就会翻脸吧。
“你们目前，还没有能对我造成威胁的能力。”他接着说。
温芊在心里切了一声。嚣张。
“希望你们不会有对我构成威胁的那天，”他笑，站起身，“我也该去做点什么了。”
他看向窗外。在璀璨灯火的尽头，可以看见十里城面积最大的府邸，桂州知府秦木的秦府。
他也要潜到人家府上去吗。温芊打了个哈欠，“去吧，我回去睡觉了。”
“你还真是悠闲啊。”裴松笑着说完，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我又没那飞檐走壁的本事。翻个墨府的墙还可以，去秦府里窃取情报就不行了。同样是知府，墨府与秦府的防卫级别却相差很大啊。”
“嗯。”裴松的眼里闪着看透一切的光，“因为一位将心放在百姓身上，另一位将心放在自己身上。”说罢开门出去，拾阶而下。
将心放在百姓身上么……
温芊回想自己初次见到墨清远的情形。看上去确实是个操心很多的人呢。
…………
秦府。
打扫完狭小的房间后，我心情甚好地睡下。一夜好梦。
第二天我一大早起来，向别人问路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却被告知来晚了，没有吃的。
我看着其他端着一盘子吃的进进出出的下人，向厨子抗议，他却理直气壮地说：“新来的要来厨房帮厨不然就没吃的，你不知道吗？”
……我哪知道！
我憋着一肚子气出了厨房，又被一个带了起床气的丫头命令道：“还不快去伺候小少爷！”
哟呵！怎的一个一个说话比大嗓还要呛人！
气都要把我气饱了！
我心里直冒脏话，嘀咕了一路走到秦宝来的园子里。
秦宝来，这名字真是适合小胖墩——一身的宝气！
走过拐角，突然听见小孩子的吵闹声。我看向假山前鹅卵石铺就的空地，见有两个年纪比秦宝来大一些的男孩子在向他扔石头。秦宝来目光凶狠，胖胖的身子灵活地躲闪着，将他们扔过来的石头狠狠扔回去。
“哟，被养的这么胖还挺能躲的啊。”两个男孩子中高一点的那个说。
“怎么不哭啊？哭啊，你不是最能哭吗，把你奶娘叫来啊，去给母亲告状啊！”矮一点的男孩子恶狠狠道，“到时侯我们一口咬定是你先动的手，你看母亲会罚我们还是罚你！”
“你哭啊！”高个子跟着挑衅。
“你去告状啊！”
“看看母亲到底更疼我们还是更疼你！”
“平时仗着母亲对你好一点就嚣张了，你以为我们怕你吗？”
“你这个恶魔！”
“哈哈，没用的手下败将！上次那些马蜂又不是我叫它们追你们的，是你们自己捅的马蜂窝。”秦宝来嚣张地笑，“还敢去给母亲告状，然后还不是又挨母亲一顿罚！两个大笨蛋！”
“明明是你骗我们过去的！是你先拿石头扔我们，然后我们扔过去的时候就打到你后面的马蜂窝了。”高个子气愤道。
“你们打我，我不躲不就和你们一样傻吗？”
“歪理！”矮个子叫道。
我听得一阵头疼。秦宝来这个小祖宗，他一天不惹祸就皮痒吗？
而且看样子三个人还是亲兄弟。连亲兄弟都坑，那么我留在这里不得被他整死。
我扶了一下额，再看过去时，见秦宝来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从假山上搬起一块大石头。
我瞪大眼睛。
喂！这可不能闹着玩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