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上中天,洛情才悠悠醒来。
屋中没有灯,不过窗开着,银色的月光洒进来,将半室都照得清亮。
洛情刚一转醒,墨北辰便察觉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墨北辰稍稍侧过脸,将有伤疤的那一面隐藏在阴影之下,并且又往后挪了两寸后才问道:“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墨北辰的问话,洛情反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眸中闪着一簇危险的怒火,“墨北辰,你是有多蠢,才会以身犯险去改契约阵?你以为我是废物吗?会任由自己的契约兽强大然后反主吗?”
“它能养好伤晋升,难道我就永远只会是一个小小的玄灵吗?就算我实力不济,到时下毒也好,用锁妖阵也罢,大不了寻个机会一刀砍了它。”
“我有无数办法可以收拾那只秃毛鸡,可是你却选择了用最蠢的办法来解决。”洛情咬牙恨恨地道。墨北辰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却丝毫不担心,因为她有太多的办法,在秃毛鸡养好伤、反主之前灭了它。
再大不了,让它一辈子都养不好伤,直到什么时候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了,再让它晋升神兽。
听墙角的某鸡浑身一阵颤栗,这也太狠了吧。虽然它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小心思,可是最多也不过是想等自己成神兽了,就强制性地解开契约,并没有想过要洛情的命。
毕竟,凤凰是很重诺的妖兽。杀死自己曾经的同伴什么的,实在是太不符合凤凰那高大上的形象了。只是秃毛鸡没想过,它实在是长得太猥琐了,以它如今这么一副尊荣加上那副难听的乌鸦嗓,让洛情信它都难。
墨北辰没想到洛情醒过来,一开口讲的竟是这件事,思忖半天,还是木木地只回一个字:“嗯。”
这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洛情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地方发火,不管怎么说,墨北辰都是为了她才让自己重伤至此。于是声音最终还是放轻道:“下次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我商量,而且我有办法保护自己,你不需要为了护我而伤到自己,明白了吗?”
那谆谆善诱的表情,颇有些像在哄小朋友的样子。
“嗯。”又是万年不变的回答。
洛情无奈,只得肃然地下通谍道:“没有下一次,再也不许这么做了。”
墨北辰抬眸瞥她一眼,不答她的话,却问道:“看你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事了吧。”在洛情醒来之前,他就已经替她检查过好几次,不得不说,洛情的恢复速度惊人。
本来,墨北辰以为他的玄力冲击对她造成的伤,总要休养一、两个星期才好,可她只是睡了那么一觉,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精神力的过度耗费,也在那短短的几个时辰里,至少回复了近半。
洛情自然知道自己痊愈力惊人的情况,上一世她就是靠这个在数次的险境中保下命来。还有上次在树洞中,如果不是靠着这个超能力,即使有洛离喂她的那些丹药,伤势都不可能会好得如此之快。
“嗯,没事。”洛情缓缓地坐起来,除了仍有脱力外,基本上已经无碍了。她要起身时才发现,墨北辰还紧紧牵着她的手。
被洛情一扯,墨北辰也才想起来来这件事,像触了电似的赶紧抽回了手。洛情摇摇头,心里想着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墨北辰那一瞬间的惊惶失措,估计是被吓坏了吧。
墨北辰倒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一定会抓狂的。
慢慢地从墨北辰的房间里走出去,来到院子里。进自己的房间前,洛情习惯性地放开精神力将四周探查了一番,却惊讶地发现雅竹轩的门口竟然坐着一个人。
跟着洛情一起出来的秃毛鸡,看到洛情盯着院门瞧,说道:“那个人啊,天黑时起就已经待在那里了,既不敲门,也不进来,像个石雕一样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个时辰了,奇怪得很。”
听人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洛情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几乎是没有思考地,洛情便已经推开了院门。
听到背后有响动,那人转过身来,月光下,一袭白衣少年静静站在原地。眉眼清俊,在这凉夜里竟如一副画卷般美好。
是洛尘。
洛情艰难地抑制住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面上冷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洛尘的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情儿,你不记得我了么?”
洛情的呼吸猛然一滞,他叫自己什么?!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脸颊,那略微有些粗糙的质感仍在,也就是说她的易容并没有抹掉,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到底是自己哪里露了馅?
还不待洛情开口发问,洛尘便看出她的疑惑,说道:“你的左腕上有一枚梅花形的红痣,你的左耳垂与右耳垂形状一模一样,可是却要略小一些,还有你的身上,长年带着兰铃草的气息。因你独爱那气息,自小便在喝以兰铃草泡制的茶……”
“情儿,你的所有事我都记得,你可还记得尘哥哥?”
可还记得我为你挽发?可还记得我喂你吃花糕?可还记得我日日为你摘了兰铃草放在枕边?可还记得你睡着了亦要牵着我的手?可还记得你只要见到我便会笑靥如花地叫我尘哥哥?
看着洛尘脸上的悲伤,洛情心里一阵无法控制的抽痛,她微微张口,那声音似是不受控制地、一字一句地道:“尘……哥哥……”
只是那么一句“尘哥哥”,洛尘便红了眼眶,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情儿……”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过洛情的长发,手几乎要拂上她的脸颊时,洛情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手指一僵,洛尘的手微微悬在半空,任由缠绕于指尖的、那柔顺的长发从掌间轻轻滑落。
洛尘的眉尖染上一丝苦涩,是呵,洛离其实早就说过了,待她的魂魄归来,不管她是否还记得他们曾经的过往,她都不会再像曾经那样毫不设防地对他了。
他对她的情谊,注定不过是一场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