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突然射出的箭,是冲着虎子去的!
这不是任一鸣的本意。他本想先射梁荣,然后再想方设法稳住虎子,可是梁荣很机警,只用余光看了看阿文,一直防着他,射他肯定不会得手。不论如何先解决一个总比等死强,便把箭头对准了虎子,射了出去。
虎子被阿文的一声呼喊分散了注意力,那支箭又无比迅速,他想躲过实在很难。
察觉到了危险,他急忙侧身闪避,可毕竟晚了一步,“哧,”箭支射进了他的胸膛。
虎子口中流出血来,恶毒的望了一眼任一鸣,在倒下前,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把手中长剑掷出,直往任一鸣飞去。
飞剑划空生啸,势不可挡。
梁荣见状,也捡起兵刃向任一鸣杀过来,看情形是非要任一鸣的性命不可。
“一鸣快跑……”阿文喊道。
话还没说完整,飞速袭至的剑已近在任一鸣眼前。
眼看长剑就要把他的胸膛贯穿。
此时此刻,任一鸣体会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一种濒死的惊魂体验。
命悬一线之际,他突然觉得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两下,三下,一阵刺痛过后,他赫然发现那飞掷来的剑好似变得慢了,竟然可以看清飞来的轨迹。
难道这就是临死的景况?
不对,明明可以躲过去啊!
想到此处,脚底似乎自动生出一股猛劲,带他向一边躲避。谁知这一使劲,整个人竟然平飞出去,跃出足有两丈之远。
他痴痴站定,四下望望,脸上写满了惊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被神兵附体了?
不单是他,在场众人无不吃惊。
奔杀过来的梁荣急忙停在半途,警惕的看着他,喝道:“好小子,原来是深藏不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梁荣挺直长剑,摆开了进攻架势。
任一鸣昂首挺胸,沉声道:“出招吧。”声音竟是不怒自威。
梁荣毕竟见过些世面,自不会认为他是忽生神力,只当他以前在演戏,他一个箭步冲上,剑花剜出,顷刻间连刺数剑,处处点向任一鸣要害。
任一鸣又觉得后背被刺了几下,梁荣刺出的每一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拿弩去挡,而是向后一跃。
这下又是飞出数丈,稳稳的站在一颗树上。
他把弩随手一扔,从容不迫的折了根树枝,指着梁荣,悠悠道:“它,便是你的刑具……”
微风吹过,抖动衣衫,他居高临下,神情肃穆,说不出的威风霸道。
梁荣身子一颤,冷汗冒上额头,仰视着他,竟觉得自己何其渺小,似乎反抗之力一下子全消失不见了。
他口不择言的道:“好,我暂且留你一命,你报上名来,虎子的仇,我他日再和你算。”
任一鸣道:“我乃鹤影山魏子墨座下弟子——任一鸣。”
梁荣冷冷一笑,“少糊弄我,以魏子墨的功夫怎么可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弟子?”说着脚尖一点,先行撤了。
“你等等……”任一鸣喊道,可梁荣已是不见踪影。
出乎意料的被救,大金和阿文自是欣喜若狂,阿文道:“走了还不好,喊他干么?”
任一鸣不答,心下盘算着梁荣最后的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将来的师父不厉害?这个混蛋,走那么急干吗,我还真杀你不成!
见他还在树上站着,仍是一脸的严肃,阿文笑道:“人都走了,别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侠了。”
任一鸣挠头笑笑。
其实,方才的样子并不是他刻意装出,当神奇的力量涌向全身的时候,面对着敌人,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连神情举止也自然而然的变了。
有力量的感觉真好!看来习武确实不错。
大金竖起拇指,赞道:“一鸣,你真厉害!还会这一手,什么时候学的?”
任一鸣哈哈大笑,“我这叫潜力无穷。”一时间又恢复了本性,得意的道,“你们站在那儿别动,待我飞过去……”
两脚一蹬,便要从树上跃下。
“哎呀!”一声哀嚎,原本想飞出数丈的任一鸣,一头载到地上。
阿文和大金跑过来,哈哈大笑。
他抖了抖身上的泥,自我安慰道:“这才叫潜力,得靠激发才行!”
阿文拍拍他的身子,正容道:“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从来没听说过突然激发潜力的。一鸣,方才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何异样?”
一经提醒,任一鸣忽的想起后背上的那阵刺痛,忙脱下上衣,道:“快看看我背上。”
阿文和大金一瞧,不由惊出声来,只见任一鸣后背布满了点点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所致。
“这些小点一定是你的穴位了。”阿文醒悟道,“你不是激发了潜力,而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通过击打你的穴位,使你有了内力。”
“不会这么神奇吧!”任一鸣倾向于认为是自己潜力激发。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阿文说的更可信些。任一鸣有点不甘心,反手指着后背,说道:“你在这些穴位上一一戳戳,看看能不能激发内力。”
“恐怕不行……”连大金都觉得怀疑。
见他如此急切,阿文只好在那些红点上戳了两下。问他感觉怎样,任一鸣摇头,阿文只得又戳。
任一鸣痛叫一声,咧嘴道:“别戳了,痛!”
两个玩伴哈哈大笑。
“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去习武了。我觉得我一定是个习武奇才,几年之后,没人暗中帮忙也能飞身而起,哈哈。”任一鸣如今对习武满怀憧憬。
阿文和大金自然替他高兴,但一想到日后不能再和他天天玩了,一时又懊丧起来。
不知是被阿文戳痛了,还是先前的疼痛引发,任一鸣忽然觉得混身酸痛,身子颤抖,连站也站不稳了。他只好坐到地上歇息。
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三人同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位。
那边岂不正是梁荣逃走的方向?
阿文道:“大金,你在这儿陪着一鸣,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文一走,任一鸣仍是觉得身上酸痛,让大金扶着他找了个阴凉地儿躺下,就问起大金到底怎么碰到梁荣他们的。
大金说,他们俩到的时候天正热,还没打到山鸡他就觉得累了,于是到山洞里去睡会儿。睡了不久,突然觉得被人抓住了,他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做梦,等清醒了才知道碰到了坏人,当时那支弩他一直抱在怀里,便随手放了一发。里面漆黑一片,就这样把那个叫梁荣的给射伤了。
任一鸣已大致弄明白,又道:“有没有听他们说起,他们来自哪儿?”
大金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阿文一直没睡,在他们进洞时可能听到了些两人的谈话。不过,梁荣的好像在躲避他的师兄。”
看来大金知道的并不比他多。他如今关心的是,方才若是真有一个高人暗中助他的话,那个人又是谁?难道是梁荣的师兄?可真是要他师兄的话,他为何不直接现身,何必通过他吓走梁荣。
还有一个可能,那个高手很可能是鹤影山里的人。
这鹤影山中难道隐藏着一个武林高手?
阿文急慌慌的跑过来,长喘着气道:“梁荣死了!”
“死了?”任一鸣和大金异口同声道。
阿文点点头,“这样也好,他若不死,谁能保证他不向你寻仇。”
倒是这个理儿。任一鸣长吁了一口气,又颓丧的垂下头来。今日他杀人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没开始练武已先杀上了人,日后见血的事自不会少,想想就头痛。
“阿文,梁荣进洞时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任一鸣对梁荣二人的来路仍是好奇。
阿文一怔,忙道:“没有……我当时也犯困了。”
任一鸣也不再多问,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不那么痛了,三人便各自回家。
大难不死,任一鸣十分想念母亲,准备跟她好好认个错。快到家门口,他又犹豫起来:“见了娘我该怎么办?”此时天已快黑了,他更担心母亲还未回家。
快到家时,见自家屋里点上了灯,他这才放心。
他站在院外,踌躇了半晌,也没迈出一步。
天越来越黑了,院中投下的母亲的身影。他终于控制不住,最后几乎是跑着冲进屋的。
在大难之后又见到与之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亲切温柔的母性的气息。一瞬间,他又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孩子。他扑到母亲的怀里,畅快淋漓地哭了起来。
母亲紧紧地搂着他,温热的眼泪不停地滴到他的额头上。
次日,任一鸣醒来时已是日头高挂。他下得床来,见母亲正坐在门口缝制一件短衫,便向母亲问了个安。
林氏笑道:“鸣儿,你的新衣服做好了。明日你拜师时穿上。”昨晚回来后,任一鸣便把日内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与了母亲,并答应母亲一定好好习武,即日便出发。
吃了饭,他专门去草堂向冯老先生辞行。
冯老先生正在树荫下纳凉,见他来了,便笑问道:“准备去魏师父那里去了?”
任一鸣笑笑,“决定了。弟子是特来向先生辞行的。”
“看来你是想通了。”
任一鸣嘿嘿一笑,“书,学生不会放下;武,也得练,不单要练,还得练出个名堂来。我似乎很有潜质呢!”
昨日的经历已使他明白,有些时候只通过计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想在乱世中有立足之地,还必须有强大的实力。力量涌遍全身的感觉实在很爽!
冯老先生怔怔的看着他,显得有些疑惑。他自是不知昨日发生的事,然见他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倒也替他高兴。
昨日那个暗中助他的高人一直牵动着任一鸣的心思,他问道:“先生,你可知道咱们这山中潜藏着一位武林高手?”
冯老先生仍面带笑容,眼神里却闪出一丝惊异,摇头反问道:“还有这样的事?”
任一鸣也没打算先生能回答他,先生只关心经学,对其他事混不在意。他突然冒出一句:“我娘昨日到您这儿来了吧?”
冯先生道:“不曾来。”
任一鸣点了点头,他也只是随口问问。接着跟先生说想借几本书看看,以便在练武之余读一读,虽然要拜师学武了,读书也不能拉下。
冯先生一听,自然高兴,“这当然好。不过,你须小心提防,莫被魏师父看到,他不太喜欢读书人。”
“哦?”任一鸣异讶道,“听名字应该是个风雅之人才是。”
冯先生轻摇了几下扇子,笑说道:“说起魏师父来,也是一位奇人。他虽是武林中人,却生于诗书翰墨之族,彼时其曾祖更是位居显位,直到近两代方不如前了。父辈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便是想他能重振家风,做一个天下皆知的文士。不曾想,他偏偏喜欢上了功夫,只想称名于武林,对读书却是厌烦之至,自然也不甚喜欢读书人。他之所以承为师的请,其中倒有些机缘,日后如有机会,我和你细细道来。”
说罢便带任一鸣进了自己的藏书房。最后先选了几书给他,其中有一本名为《悟道箴言》,似乎是新的,任一鸣还能闻到书中的墨香味。
冯老先生还特意叮嘱:“鸣儿,这本书是为师的一位好友所作,可谓是他毕生才学的总结,谈了一些对道的体悟,以你今日之学读它还为时尚早,日后,如有空闲可慢慢参悟,必有进益。”
别过先生,随后又找大金、阿文两位好友叙了一番,约好一定常回来看望。
次日起来,林氏早已把衣物及平时攒下的银钱等物准备好,又细细嘱咐一番,任一鸣一一记下,便出门拜师去了。
旭日初升,山风劲舞。少年背负双手,傲然挺立山头,凝望着脚下的大好山河,少年慷慨激昂的道:
“不用写圣武皇帝的传奇了——老子要造就新传奇!”
可惜鹤影山本就低矮,少年所处的位置更像个土堆,下面是个水塘,一群鸭子听到有人叫喊,嘎嘎乱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