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海风徐徐,柳珞思海和甄夕下了舟,上了岸。所有人一下子就围了过来,都想看看平日里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人人顶礼膜拜的神,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其中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麻子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围观的弟子看见他走来,都侧身让道,麻子显然是古龙派中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麻子一上来便开口,一开口便问道:“你是何人?哪个分坛的?”
相信任何人看到麻子的这副嘴脸都不会高兴,甄夕避世太久,性情淡漠,倒也没什么。他并非讨厌这个人,而是不喜欢听麻子说话的这种口吻,就如同审讯犯人一样,索性就懒得抬头搭理他。
这种不屑一顾的神态在麻子眼中看来是一种傲慢,眼见对方一脸傲气,心头不由就来气,他强忍着心头怒火,踱步走到他跟前,眼睛在对方身上来回打量一番,渍渍两声,道:“哎呀呀,大伙儿瞧瞧,瞧他这模样,怎么那么像一条落水狗呀,啊?”
季萍和尚柳珞思海在一旁,眼见这个少年遭受这般凌辱居然安之若素,神态自若。他的视线从来就没有一刻从顾惜花的脸上移开,双眼就如同两柄锋利的刀,冷得令人胆寒。
麻子咧歪了嘴,咧嘴笑道:“要不要给你撒一把盐,然后再上桌呢?”
见到对方仍旧无动于衷,麻子也觉得奇怪,忽然运功,手中握着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子,高举过甄夕头顶,徒手将石子磨成粉末,一点一点地往甄夕的头顶洒下,洒在他的头发上,洒在他的脸上。
“滚开!”甄夕怒吼道。
话音未落,甄夕朝麻子的左肋骨上就是一拳,麻子向右闪身,甄夕见他闪身时下盘不稳,拳头收回的同时快速扫腿,麻子躲闪不及,,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被当场撩翻,如果甄夕的功力稍稍强那么一些,麻子的这双腿只怕现在已经废了。
麻子道:“哟,有点儿意思了,落水狗还有两下子呢。”
麻子毕竟是古龙派沈千黎分坛的首座弟子,虽说内功不算强大,但是武功法术却颇有健硕,他立时展开本门武功,几个回合之后,甄夕抵挡不住,随后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麻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的么?”
他围着甄夕踱步转了一圈,迫不及待地想要折辱他一番,谁让他这么狂傲,道:“瞧你这身衣裳,倒像富家公子穿的,穿在落水狗身上,岂非糟蹋。”
麻子扒下甄夕的上衣,随手扔上树梢,他这人有个奇怪的嗜好,就喜欢扒别人的衣服,尤其是扒女人的衣服。
他看着甄夕的身躯魁梧异常,就如同一位久经磨练过的人,不禁吃了一惊,道:“哟!身子还挺结实的吗!只是也太脓包了。”
柳珞思海一向看不惯这种以强凌弱的行为,几乎忍不住要出手,她距离麻子不到十步的距离,她手的指尖夹着一枚铁珠子,瞬间击出,打在麻子的右肩,这看似很普通的暗器,其实劲力非凡,如果不出意外,麻子右肩的琵琶骨已然被击碎。
麻子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听到自己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痛苦随之而至,脸上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
柳珞思海冲着麻子道:“师兄,他与你无怨无仇,平白无故,你为何要欺辱别人”
麻子急道:“师妹,你怎么能为这小子出头,快闪开啊!”
柳珞思海挡在前面,似乎没有把麻子的话放在心上。
麻子一脸坏笑道:“哦!师妹八层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吧,啊?”
柳珞思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听他这么一说,双颊晕红,道:“我才不与你瞎呕气,总之你欺负别人就是不对!”
季萍走近人群,脸上带着微笑,道:“这岂是待客之道,快快退下!”
他还没当上掌门,就已经开始发号施令了。
季萍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微笑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甄夕见到眼前说话的人语气温和,又是长辈,于是抬头看着他,道:“在下姓甄,单名一个夕字!”
季萍正色道:“方才是门中弟子不知礼数,有所冲撞,还望海涵。”
甄夕见对方他语气平淡,神态亲和,与刚才那麻子截然不同,看来此人身份低位定然不低。
甄夕道:“也罢!被狗咬了一口,岂能反过来咬它。”
麻子急道:“落水狗,说谁呢……啊?”
身旁一名弟子见麻子盛怒难熄,于是想出言宽慰,道:“大师兄,何必与疯狗计较,自降身份。”
甄夕道:“是啊,疯狗总是喜欢乱咬人,不论是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不管有没有惹到它,唉……”
麻子一时被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若非自己刚才被柳珞思海的暗器所伤,他定然冲过去将此人撕成碎片。麻子暗骂:“臭小子,总有一天爷爷会让你生不如死。”
甄夕仍是一脸不屑,季萍向麻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其退下,麻子徐徐后退几步。
季萍缓缓说道:“看你的武功,不像是我派弟子。”
甄夕听他话语之中尽显谦恭,想必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回答道:“不是。”
季萍又道:“也不像岛上的人。”
甄夕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岛上的人,出生在中土,四岁那年开始来到岛上,一直在岛上生活,十六岁那年,顾惜花将他幽禁在地宫里,之后作出自己已经死去的假象,后来一直避世而居。如今五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至于自己究竟是哪里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甄夕垂下头,没有回答。
季萍见他眼神中略带忧伤,定有难言之隐,道:“在岛上可有安身之所?”
甄夕又垂下头,他不能说自己一直生活在城堡的地宫里,更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自己立刻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定会向自己逼问冰蚕神功的下落。他忽然想起那个山顶,那块青石,唯一令自己感觉到自由和快乐的地方。
甄夕道:“忘海峰上有个小木屋,我一直在那里居住。”
季萍表面上还在微笑,其实一个阅人无数的老人很轻易就能看破这个年轻人的谎言。忘海峰自己去过很多次,也曾进去过他所说的那个小木屋,但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木屋,难以遮风挡雨,里边除了一张草垫子以外,再无其它,因此不可能住人。季萍看得出来他有难言之隐,这更加印证了自己一开始时候的猜测。
季萍笑了笑,道:“小木屋太过简陋,不该是英雄栖身之所,如不嫌弃,请移驾寒舍。”
甄夕一脸迷茫,他一直记得顾惜花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在等着自己去做了,他只想快些离开古老岛,回归中原。
季萍见他面露难色,转而道:“前任掌门人顾惜花的遗体……”
甄夕看着顾惜花暗淡无光的容颜,心中愈发地伤感,毕竟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令她早点下葬安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晚辈在此,先行拜谢,择日将故友遗体安葬之后便回到中原。”
众人不解其中之意,为什么季萍要对一个陌生少年这般毕恭毕敬,须知很少有人能随意出入他的府宅。如未经季萍本人许可而下擅自入府,走进去的是个活人,抬出来的必定是俱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