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
张凡开学日久才知道,那个开学时为他拎包的陆斌在学校里原来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自己在学校里办了一份《我说》的刊物,据说影响力颇大,每期刊印后校长桌前必有一本,他的诸多思想言论都力透纸背地刊在《我说》中,据说他不避权贵、不避厉害,路见不平一声吼,很得同学喝彩。
张凡从尹江南那里了解到,这个小思想家陆斌的家世也不简单,他的爷爷是55年授衔时的开国中将,但不知何故,父亲久居农村老家,并未进城,陆斌也在农村长到十多岁才进京读书。
张凡也觉得,他所见识的城市子弟难有陆斌那般谦逊、更兼大道之责,时刻一副古道热肠秉承对社会的使命感、责任感。此等青年英杰,张凡急切想会一会,畅谈为快。
上次在张泾渭讲座外一别又是月余,闲来无事,张凡搜罗了一沓《我说》的过刊,要说是真正见识陆斌前的思想热身,莫说是好好见识一下这个有着“当代***”美誉青年思想家的高低。
《抱大一代的历史责任》、《反观和反思》、《谁是我们的朋友》……一篇篇雄文看得张凡连连称奇、大呼过瘾,不忍罢手,以文见人,他真不可想象,白面陆斌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心世界。
尤其是看到《专家为谁布道》一文,更是击掌叫好。
“中国上下五千年,争心既起、杀戮不平,成王败寇、史册累犊,自古国兴国亡、邦安邦危,有赴死御外者、有拼命杀贼者、有卖国自保者、有妖言惑众者,敢问尊敬的张泾渭教授,国有危难时,你属哪一类?”
“泱泱中华器不如人精神尚存,当此之际,我们青年义无反顾励国志、强国器,昼夜心怀先祖大计,不敢少刻耽搁。又问张泾渭教授,身为传道授业解惑之师,青年面前为何字字言外强国弱?为何字字刀斧切割我心?……”
“雄文!雄文!”张凡不禁大喊起来。
“喊什么呢?”同寝刘一惊讶地看着张凡。
“在看陆斌刊在《我说》上的文章,真叫一个得劲、真叫一个过瘾。”张凡沉醉其中。
“喔,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我说》啊?”刘一凑过来拿起一本翻看,“听说这里面思想很偏激。”
“怎么偏激?”张凡心下不悦。
“他们说这里面逮谁骂谁,丝毫不顾忌。”刘一说。
“案头文章、理论之争,怎么能叫骂呢?”张凡气愤。
“你还不知道吧?”刘一神秘兮兮降低了语调,“校长早年曾在陆斌爷爷的手下干过秘书,算是老部下,要不一个陆斌怎能在学校办小报小刊,换别人,早就被勒令取消了。”
“关键是看人家的文章、人家的思想,说这些干什么?”张凡气不打一处来,听刘一说法,似乎陆斌在这学校步步都仰仗祖荫。
“不跟你争了,回头也借我看看这个《我说》。”刘一栽花不栽刺,话说到这份上,再强说下去难免生出口角,打个哈哈,他就出去了。
张凡心中不悦,却也反思自己的确有些火大,不光这次,近些时候都太较真,有时让边上人下不来台,本来说辞上的事情,你让一言我让一语,大家说说笑笑,纵是意见不一,亦不伤和气,但往往却直言伤人,实该反思。
思想抛锚的功夫,顺便扫了一眼刊载《专家为谁布道》一期《我说》的出版日期,竟是张泾渭教授讲课当日。
怪不得陆斌当时急匆匆有事要走,莫不是心中已有腹稿,急切回去誊录纸上,否则怎能如此奇效,当日之事、当日成文、当日刊载。张凡仔细一推敲,心中便有了三分眉目。
看一番《我说》,张凡与陆斌畅谈的心思更迫切了。
这日,实在耐不住,张凡就拿了一本《我说》,想了探讨问题的说辞,问清尹江南陆斌教室哪个、宿舍几号,径自去找。但寻觅半日,竟无所得,就在张凡百无聊赖准备去图书馆消磨时间时,却在门口碰见陆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兄!陆兄!”张凡笑颜相呼。
可能走路太投入,也可能在图书馆里的哪个问题还没想透,陆斌专注前行,张凡连喊两句才把他叫住,见是张凡,心下自喜:“张凡,可真是巧,在这里碰上。”
“算不上巧,我寻你半天了。”张凡直言相告。
“寻我半天?”陆斌不解。
“对,想向老兄讨教高招。”张凡亮出手中的《我说》。
“好好好!找个好地方,咱们把酒相谈。”陆斌倒豪爽,直拉了张凡往外走。
“去哪里?”张凡回头问。
“去就是了,不会卖你。”陆斌戏言。
“怎能不怕?真把我卖了,我找谁去?”张凡也戏言以对。
进了校门口一家酒馆,陆斌点了酒菜,安排张凡坐定后,迎头就是一句:“老弟说说,《我说》如何?”
“真说?假说?”张凡卖关子。
“当然真说。”陆斌急切。
“三有!”
“哪三有?”
“有理、有力、有趣!”
“可是唬我?”
“为何唬你?”张凡笑问。
“也是,一不求我办事,二不求我散财,为何要唬我。”陆斌笑笑说,“那老弟的意思就是说这个《我说》还凑合?”
“不是一般凑合,是很凑合。”张凡笑说。
“好,那咱们就把这一杯也凑合了。”话毕,陆斌起身痛饮,张凡也不怠慢,头仰杯尽。
“以后,老兄《我说》可要期期送我一本。”张凡笑说。
“没问题,不但要期期送你拜读,还要请你不吝赐稿。”
“我那烂文章可不敢滥竽充数,坏了你的杂志名声。”张凡连忙推辞。
“老弟就不要推辞了,你以网名留在校园网上的帖子我都拜读过,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校园网上网名留帖。”张凡睁大了眼睛。
“对,敢说‘大漠匈奴’不是你?”
“是是是,不想老兄还这么关心我的成长进步。”张凡举杯敬酒。
“不是我关心,大家都关心,谁不知道校园网上有个高深莫测的‘大漠匈奴’,忘了,上月咱俩还论战过。”
“惭愧,总以为自己是隐身的,不想早已曝光天下。”张凡颇觉意外。
“有话但讲、有事但做,隐身做什么?”陆斌豪气满怀,“以后就名正言顺给《我说》写稿,稿费从优。”
“那到时候老兄还得不吝时间耐心斧正。”张凡握拳致敬。
“没的说,来,干一下。”陆斌领头,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三次见面一次深谈,张凡暗惊人不可貌相,白面书生陆斌文字竟如此犀利,性格竟如此豪爽,真是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