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黄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慌得那胖厨子急忙把他抱起,又是掐人中、又是压心脏的,好一阵忙活才把老黄救醒,老黄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翻着白眼、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胖厨子本来就有些胆小,再加上老黄那个鬼样子,把他吓得直冒冷汗。他不停的拍打老黄的脸,嘴里说:老哥、老哥,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叫了好一阵老黄都没动静,那胖厨子灵机一动,从口袋掏出一小瓶烧酒来,猛灌一口,然后“噗嗤”一声喷在老黄脸上,老黄顿时呛得打了一个大喷嚏,这才逐渐的恢复了精气神。回过神的老黄紧紧的抓着胖厨子的手说:兄弟,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可就没了!胖厨子说:说什么呢老哥,咱们还要一起喝酒逗乐子呢!你呀,哎!起来吧!咱们该回了。
胖厨子擦了把嘴,把老黄搀起来,也没心思问他刚才为什么晕倒,老黄也并不说话了。这二人慢吞吞、一瘸一拐的走回了李府。等老黄躺到床上的时候,鸡都叫了三遍,东方的天空已经吐出一丝霞光。
按照乡俗,上吊自尽的三姨奶奶的后事应该要操办一个礼拜,可是李镇长根本没心思操办,他第二天早上就安排将三姨奶奶的尸身入殓下葬了。安排完三姨奶奶的后事,李镇长也累到了,当天下午就把唐大夫请到房间里又是把脉,又是针灸的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唐大夫走后,大太太又亲自端着白粥小菜进到房间,伺候着他吃了半碗,就熄灯睡了。
半夜里,李家的大门又被敲响了。看门的家丁粗着嗓子不耐烦的问:又是谁呀,没消停了!门外的人大声说道:是我,开门。家丁听声音很熟悉,细细咂摸一下,才想起这又是省城大老爷家的总管老赵来了。于是点起灯,嘴里应着“来了,来了”,然后又小声叽咕道:这年头的人真怪,走亲戚串门子,怎么总是晚上来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大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果然是老赵。老赵跑进门房抱起茶壶就咕噜咕噜的喝起水来。就这么会儿功夫,看门的又把老黄叫起来了,老黄又跑到后院叫醒了老爷,于是三个人在正厅坐了下来。
李镇长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没精打采的问老赵:省城现在怎么样了,前天把张团长调过去,不是要打仗吧?
老赵说:打什么仗呀,不过这次的事可比打仗还要紧,那省城都快成死城了——暂时不说这个,说正事吧:大老爷让我告诉老爷,省城有人想趁乱惹事,张团长他们正在镇压呢。不过死人的问题还没解决,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是个什么原因。省府主席为了避难,决定暂时将省政府迁往鄂城,所以大老爷认定省城会出现更大的乱子,反正现在何主席已经把这个乱摊子交给张团长了——不,不对,听说张团长一到武湖口,就接任六五九师的师长了,这会儿他正率领六五九师在省城周边打击混乱分子呢。
老赵喝了口茶继续说:省政府明天就搬到鄂城了,大老爷让我把这个东西也寄存在老爷这里。说着,老赵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李镇长,李镇长正要打开看,却被老赵拦住了。
看到没有,这里有封条,千万别打开,切记切记!老赵郑重其事的说道。
李镇长和老黄相互交换了眼神,也不再问什么。那老赵又接着说:大老爷还嘱咐道,这一次的事来得蹊跷,而且后果可能还会比现在还可怕,李家镇离省城也比较近,所以大老爷叫我嘱咐老爷一定要多加注意,千万不要让省城里的人混进镇子,惹出乱子,一定要守住这片风水宝地呀!
李镇长听老赵这么一说,心里的弦一下子绷得紧紧的,立刻回头对老黄说:明天早上就发布一道告示:‘禁止镇民接纳省城逃难来的亲戚。’老黄点称是。
说完正事,老赵又说了些省城里的蹊跷怪事,只把李镇长和老黄吓得目瞪口呆。老赵坐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老赵后,李镇长和老黄各怀心事的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起,老黄就拟了一份告示,命人贴在镇上的告示栏里,又令人提着铜锣在镇上的大街小巷里四处宣扬。镇民们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些人说这是省城里的人得罪了瘟神爷爷,瘟神爷爷在惩罚他们呢!又有些人跑到野地里扯些艾草回来在屋前屋后到处烧,说是可以辟邪。
那李镇长一直睡到中午,才感觉身体轻松了些,挣扎着爬起来,歪歪倒倒的在后院里溜达。一时又转到儿子李宫的房门前,轻轻一推门进去了。那房里的桌上已经落满了灰尘,想是这两日家里忙,仆人也没来打扫;但仔细再一想,这两天又哪里看到李宫的影子呢?于是走出房间,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个孽障,孽障!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女儿李汉婷曾经居住的房门口。李镇长在门口站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过身,他又走到廊子下的躺椅前,缓缓地坐下,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李汉婷一路踉踉跄跄的朝鄂城走去。从小路到鄂城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这点路,要是放在平时,李汉婷不出一天就可以走完,可现在她刚刚死里逃生,元气大伤,身心俱疲,晃晃悠悠的一个小时走不了二、三里路。从昨天半夜一直走到今天中午,她走走停停的也才走出一二十公里。不过还好,这里已经不是李家镇的地盘,没有人认识她。
实在走不动了,肚子也饿得直打鼓,胖厨子给的那点干粮也早就吃完了。烈日底下,李汉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定了定神,找路人问了问路,才知道她已经到了孔铺镇。打眼望去,镇子里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李汉婷摸了摸饥饿的肚子走进一家饭店,点了一只烧鸡,两盘小菜,外加一碗打卤面。饭菜上来,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不多时,那些饭菜就被一扫而光。李汉婷擦了擦嘴巴大声喊道:小二算账。那小二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好嘞——一溜烟就跑到李汉婷跟前。等李汉婷把手往腰间一摸,哎呀——钱包没了!她急忙站起来浑身上下四处找,可就是找不到。那小二站在跟前怪声怪气的说:怎么地,这是要吃霸王餐呀!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一个大嗓门接话茬说道:谁呀,这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我的地盘吃霸王餐!